顧昀也略皺了皺眉,招來幾個親衛四下搜尋,俯身撿起牆角的印花布。
&ldo;我上次下江南的時候,正值春暖花開。&rdo;顧昀說道,&ldo;花團錦簇,暖風襲人,連造反的都不緊不慢,弄些裝滿了香凝的商船偷偷運送紫流金……&rdo;
他話沒說完,一個親兵就快步闖進來:&ldo;大帥,您快看看,祠堂後邊……後院那裡有……&rdo;
顧昀眉一揚:&ldo;有什麼?&rdo;
那名親兵神色閃爍片刻,避開顧昀的眼神,艱難地說道:&ldo;……村裡人。&rdo;
江南的小村蜿蜒婉約,村裡自有一條小河,兩側民房沿細流而居,潺潺不分南北東西,而今都破落了,那祠堂門口&ldo;忠孝節義&rdo;四塊石牌已經碎了一半,爛石頭滾進雜草堆裡,徐令腳下不知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險些跳起來‐‐竟是一塊死人的骸骨。
徐令:&ldo;這……這……&rdo;
說話間,雁王已經率先進了祠堂後院‐‐只見整個院落中真祖宗牌位橫七豎八散落得到處都是,倒塌的神佛遺蹟敗落蒙塵,而烏黑的石板之上,無數具身首分離的屍骸整整齊齊地排列其中,男女老少不盡想通,黑洞洞的白骨眼眶上卻已經遍生蛛網。
徐令倒抽了一口涼氣,無意識地抓住了門框。
&ldo;此地四通八達,&rdo;長庚沉默良久,才低聲說道,&ldo;南北有外海與運河,東西官道可往天南海北,以往來去絡繹不絕,此地又多平原,異族強行佔領,時間長了,必定難以為繼,我們的人也很容易混進去,我想他們……只好做一番徹底的清理。&rdo;
徐令呆呆地問道:&ldo;怎麼叫徹底?&rdo;
&ldo;派出重甲屠村,&rdo;長庚低聲道,&ldo;劃一個圈,將這圈裡的人趕到一起,清理乾淨,再不放活人進來,然後只要派人把住幾大官道出入口,這樣就不會再出現當年數千玄鐵營假借行腳商身份混入西南的事‐‐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方才巡防的兵只有那麼幾個了。&rdo;
&ldo;……因為這地方根本就是無人區。&rdo;長庚說話間驀地發難,一腳踹在那西洋俘虜的肚子上,那俘虜的腸子好懸沒讓他這含怒一腳踹出來,叫也叫不出來,只好殺豬似的在地上哀哀地哼哼。
顧昀接過葛晨手裡的照亮之物,照亮了一個泡糟了的木頭,上面有一行指甲刻下的字跡‐‐
一個親兵問道:&ldo;大帥,那是什麼?&rdo;
顧昀喉頭微微動了動:&ldo;……遺民淚盡胡塵裡……裡字只有一半。&rdo;
那大木頭柱子下面有一具骸骨,已經爛成一團,白骨斑斑,煞是駭人,唯有一根被蟲蟻啃食得乾乾淨淨的食指,仍在不依不饒地指著那團字跡。
彷彿依然在無聲地質問:&ldo;魚米之地鬼火幢幢,王師將軍鐵騎何在?&rdo;
一宿淋雨,直到此時,寒意才終於從他的骨子裡浸透了出來。
而&ldo;江南淪陷&rdo;這四個字前也所未有地力透紙背而來,整個祠堂中一時竟是死寂的。
不知過了多久,長庚才輕輕一推顧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