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藏澈愣了半晌,想她大概是把他誤認成誰,再聽她說下去,就知道她將他誤以為是問驚鴻了。
“小時候,你曾經問過我,我有沒有自己的家,我說我當然有自己的家,你就很好奇的想知道為什麼我沒想過要回去,我沒有回答你,只說有一天會告訴你,趁著這次來金陵,回到我在這裡的家,我就想你也一起來看看,別嫌它現在的樣子破舊,曾經,這裡也是雕樑畫棟,假山樓閣一應俱全的,雲叔叔把這座宅邸送給我爹之前,據說,先前的主人也是講究品味的皇商,花了不少銀子在蓋這座宅子,瞧,那兒一座望山樓……”
藏澈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看見了一座搭建在天然石座高臺上的樓宇,雖然柱上的硃色泥漆已經斑駁,但是從那一座樓宇細緻的形制,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當初在搭建時,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與銀兩。
“小時候,我爹喜歡帶著我爬上那座樓,站在最高的位置上,站在那上面,東邊可以看見鍾……往西邊沿著過去,是富貴山與覆舟山,再過去是五臺山與清涼山,還有好多好多……我爹都曾一一為我數過,只是當時年紀小,不喜歡花心思去記那些,總是每一次上去,心血來潮想知道時,就再問我爹一次,我爹總會不厭其煩的再教我一次,但也總是說,要我花心思記好,以防他不在了,我找不到別人可以再來教我,但是,我總想以後還有好多時間可以與爹在一起,不曾想過——”
一口氣像是噎在喉嚨般,讓她一時說不出話,只是想到身後有問驚鴻陪著她看桃花盛開,心裡雖然悲傷,難掩眸光水潤,但仍能揚唇微笑。
“當年我與爹離開這裡的時候,約好了來年的秋天,他必定回京城接我,雲叔叔的生辰在秋冬之交,爹說無論如何,他要回京陪雲叔叔喝一杯生辰酒,但是十幾年過去了,爹卻是連個訊息也沒有,後來,我才聽夫人說,元府出大事了,雲叔叔他……我想,外公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舉家遷移,如今他們去了哪裡,我根本就不知道……外公不原諒爹,連我也不要了,他當年堅持帶走孃的骨灰,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鐵了心要與我和爹斷絕關係吧!只有我爹還傻傻的相信,外公會替他照顧我,直到他來接我為止!”
說著,元潤玉笑了聲,聲息裡可以聽見濃濃的哭音。
“……這些年,每逢十月,我就會給張爺爺掃墳送寒衣,每一年,我都會燒好多紙糊的衣服鞋帽給張爺爺,希望他在即將到來的寒冬裡不會捱凍,可是我相信爹還活著,所以,從來就沒給我爹燒過衣服鞋子,一次……也沒有。”
元潤玉再止不住哽咽,抬眸看著桃花,眼裡的淚光,比桃花的顏色更加紅潤,她咬著唇,急道:“鴻兒,你聽我說了那麼多,你跟我說說話,說些什麼都好,說什麼都好……”
“想你爹嗎?”
來人一直沒開口,元潤玉一直以為是照著約定前來的問驚鴻,卻沒想到開口說話的嗓音,竟是藏澈!
她吃了一驚,迅速地轉過身,愣愣地看著他注視著她的沉睿目光,感覺在他的盯視之下,真實的情緒無所躲藏。
她與他相視,久久,才勉強擠出一個字——
“想。”
哪怕只是再多吐出一個音節,元潤玉都要感到心裡的傷感會化成眼淚滿溢位來,十多年了!如何能夠不想?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天真年幼的小女孩,也已經漸漸的無法再自欺欺人,想她爹或許只是遠行,就只待他把事情給辦完,就會回來找她。
但是,她卻也不敢去想,她爹……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去年十月的送寒衣,她甚至於一度動過念頭,要為她爹也準備一份衣冠鞋帽,就怕他要是真的已經不在這世上,去了黃泉裡,沒有後人為他準備寒衣,怕是要捱苦受凍。
但是,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