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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他的主人。這雜種,人都死了,它才知道來保護它的主人!這有什麼用,狼那麼多,而你只有一個!果然,老黃的吠叫聲很快就不再是宣示勇猛,而是變成了嘆息,對自己,還有對它的老主人。陳召心裡很痛,他想出去幫助老黃,想跟老黃並肩作戰趕走惡狼,可是他沒有力氣,同時他也感到恐懼。他從來沒有一次性地看到這麼多隻狼,此時此刻,不要說因飢餓而變得越發兇猛的狼群,就是一隻狼仔也能把他撕碎。他聽到老黃悲哀的聲音,心裡的痛加劇了,他心裡說,老黃啊,你咋這麼蠢呢,你就一個,怎麼鬥得過狼群呢……

老黃變得無聲無息了,屋外的戰爭演繹為狼與狼之間的內訌。狼也和剛剛從白巖寨撤走的軍隊一樣,為了爭奪利益,總是要內訌。那種毀滅一切的架勢,使陳召的恐懼加深了。他的周身像爬滿了螞蟻,連骨髓裡也鑽進了螞蟻,一種又酸又刺的感覺,從他的脊背往上爬,爬上他的脖頸,使他的頭皮發麻。正是這前所未有的恐懼,重新點燃他活下去的慾望。他的頭從視窗慢慢地縮下去,生怕惡狼發現他這新的目標。

時間過得那麼慢,狼群好像吃下那條狗和那個人,要等到消化乾淨了才離開似的。陳召就一直保持著跪的姿勢,或者說匍匐的姿勢。他雖然看不見外面所發生的一切,可父親怎樣在被肢解,怎樣在被吞食,都歷歷在目。爸呀,我把你埋了,你卻被狼吃掉了,早知如此,我就該像九兒和她母親那樣,讓你爛在家裡好了,爸呀……

狼群終於在陳召泣血的、無聲的痛哭中離去。

陳召身子一軟,仰面倒在了床板上。

幾乎就在那同一時刻,蓄了整整一天的雨下起來了,先是一些濁重稀疏的雨點敲擊著屋頂,緊接著,攪天攪地的雨聲便籠罩了大地。

自從母親一去不回,日升日沉已經八十多個來回了。在這將近三個月時間裡,小黃由一隻小狗變成了體重達二十多斤的大狗。那場持續五天五夜的暴雨過後,大地灌滿了乳汁,所有苟延殘喘的生命都活過來了,枯萎的老君山又煥發出勃勃生機,小黃不愁找不到吃的。母親把生存的本領教給了它,還給它安置了這麼好的一個家——當雨水在山嶺上咆哮時,小黃才知道母親當初選這個洞是多麼英明,正因為它背靠土丘,前面又有一個斜坡,雨水才沒灌進來——它沒有理由不好好地生活下去。至於母親去了哪裡,它並不清楚,但從母親跟它告別時的緊張,它知道外面一定發生了大事,這件大事需要母親出面解決,而母親一去不返,證明那件事還沒做完,或者母親已化為了那件事情本身,永遠也不會回來了。這使它感到孤單。特別是它第一次鑽出洞口,面對水淋淋的山野時,那種孤單就濃得化不開。從年齡上說,它應該是離開母親的時候了,它以前的那些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到了它這個年齡,早被養狗人從母親身邊用幾片棕葉拎走了,但由於體質弱,由於在特殊時期受到母親特殊的關照,小黃對這個世界完全是陌生的,它最初一段時間的覓食,僅僅是出於生存的本能,與遊戲、快樂這些情感因素毫無關聯。好在它的運氣不錯,前幾次覓食無一例外都取得了成功,這大大提高了它的信心,它從此認識到,沒有母親,它同樣是可以活下去的。一段時期,它甚至慶幸母親不在身邊,因為這讓它感到自由,比如它有次去土丘背後一小片斑竹林裡發現了幾隻幼小的竹雞,它就沒有立即朝竹雞撲去,而是俯臥一旁,看那長著兩隻腳的傢伙怎樣為一條小蟲子互相爭吵,後來又怎樣達成了和解,彼此為對方梳理羽毛,清除沾在對方喙根上的雜物,還故意將脖子扭來扭去,做幾個怪動作讓對方高興。小黃欣賞著它們的表演,差一點就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直到幾隻竹雞準備離開,它才身子一弓,瞄準最弱小的那隻發起進攻。它成功了,竹雞紛飛的羽毛像為它的成功撒下的鮮花。要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