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馭正在那兒和溫奶奶說話。
他仍穿著昨天晚上那件灰白色的t恤,後領處的血跡在他動作時若隱若現。
他很高,清瘦的肩膀在和溫奶奶講話時微微佝僂著,遷就著她的高度。
他是真的沒處可去嗎?
送空調來的人開始進房間安裝,電鑽的聲音很吵。有灰塵在屋子裡揚起。
溫奶奶想做監工,但周馭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老人家耳朵不好,他很體貼地彎腰,湊近她耳邊說了什麼。
溫笙沒聽清。
溫奶奶對他點點頭,笑著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兩下,很熟悉親暱的模樣。
奶奶認識他麼?
說完話,周馭直起身子,又對那幾個忙碌的工人說了什麼。
看樣子奶奶是把監工的權利交給了他。
溫笙覺得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昨晚昏睡的時候那麼虛弱,現在卻半點不見狼狽。明明穿著染血的t恤,頭上還纏著紗布,但他好似一點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他在人前所展示出的那種近乎坦然的姿態,近乎狂妄。
大約是察覺到了溫笙的視線,周馭忽然轉頭。
溫笙心頭一跳。飛快地垂下眼,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冰水,回身在櫥櫃下面找杯子。
周馭看著她轉身假裝忙碌。
他勾唇,笑了。
溫笙剛起床,沒來得及梳理頭髮,白色的無袖睡裙,裙邊有些褶皺。領口和袖口處有寬大輕飄的荷葉邊,襯得她嫩藕似的手臂愈發纖細。
客廳裡的電鑽聲音很吵,完全掩蓋了周馭的腳步。
他單手插兜,沒骨頭似的倚著梳理臺,近距離地看著溫笙倒水。
溫笙沒察覺,端著水杯轉身時猝不及防看見周馭,她嚇了一跳。「你……」
周馭眼眸彎起,額前的髮絲遮住了染血的紗布,凌亂地搭在眉眼之上,卻無損他那雙黑眸裡釋出的媚態:「原來你是溫奶奶的孫女,好巧。」
他語氣熟絡,溫笙一時不知如何接話。點了點頭把水杯遞過去,口吻有些生硬:「喝水。」
周馭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飲盡。意猶未盡似的,抬手,拇指勾掉唇邊的水珠。「有吃的麼。」
溫笙沒聽清,「什麼?」
「我說,我餓了。」周馭上前兩步,清瘦的肩膀垮下來,靠近溫笙,「有沒有吃的。」
溫笙在他靠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周遭暗下來的光線讓她有些慌亂地垂眼。
一串刻在鎖骨下方的暗青色藏文在此時躍入眼簾。
暴雨中那一片消瘦的鎖骨,那一雙薄涼的眼,忽而從記憶中竄出。
溫笙抬眼,然後呆住。
眼前的人賦予了那個畫面一個清晰的影像。
是他。
周馭沒發覺溫笙眼神的轉變,他忽而皺了眉頭,痛楚一絲絲爬上他的眉眼。
他捂住左肩,黑眸眯起,忍著疼痛的哼笑略顯黯啞,「溫奶奶手勁兒真不像個七十歲的老太太。」
溫笙見狀,立刻想起剛才溫奶奶拍他的那一下,肯定是碰到他的傷口了。「你沒事吧?我幫你看看。」
溫笙發誓,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傷怎麼樣了。
但伸手過去的時候,她卻看見了周馭眼中狹促的笑意。
她一怔。
手腕被人握住。
周馭那雙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的黑眸就在她一抬眼的位置。
「想幹嘛。」
「……我、我幫你看看傷。」
「怎麼看。」
「……?」
周馭的掌心裡,溫笙手腕纖細。
拇指不自覺地在她手腕外側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