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僧人約莫而立之年,五官清秀,周身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正是跟隨方丈下山講論佛法的空無大師。
說來也巧,羊腸小道的山路上,迎面走來了一位牽著瘦馬遊歷山水的女道人。
那女道一襲青衣,生得極為美麗,老方丈連忙停住了腳步,側身給她讓路。
這一側身,他才發現空無的神色十分不對勁。
空無垂著眼,睫毛顫動,持著念珠的手抖得厲害,嘴唇哆嗦,竟是連一句經文也念不完整。
這位前太子皈依佛門已有八年,終日唸佛參悟,行為規矩,這是頭一次如此失態。
竟然,是為了一個女道士。
那女道牽著馬走到他們面前,朝兩位高僧點頭致意,看到空無的時候,她忽然目光一滯,顯然也是認出他來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空無飛快地滾動念珠,閉著眼哆哆嗦嗦地重複著這一句,彷彿在期盼得到佛祖的救贖。
女道的眼中浮現出驚愕的神色,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張了張紅唇,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平靜地與白衣僧人錯身而過。
一個是身在空門,心在紅塵;一個是身在紅塵,卻一心向道。他們之間最大的交集,也不過此時微風乍起,他的白衣僧袍與她的青衣道袍揚起交織,又剎那分離。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羊腸小道上,青衣遠去,空無仍是哆哆嗦嗦地念著,滿臉的淚漬。
「唉,空無。」老方丈雙手合十,喟嘆道,「你六根未淨,便回那萬丈紅塵中去罷。」
說罷,老方丈搖了搖頭,連道數聲『善哉』,獨自繼續前行。
於是,在一個月後的中靈山上新建了一座草廬,草廬的主人乃是一位一襲白袍的年輕僧人。而在草廬對面的那座山峰上,住著一位出塵飄逸的青衣女道。
女道和僧人遙遙相對,又互不打擾,唯有晨鐘暮鼓,驚起兩山的飛鳥。
而此時,遠在長安城的李心玉正迎來了她的第十個中元節。
不知為何,中元節似乎永遠是李心玉的一個坎,每年此時,她不是生病便是陷入短暫的昏睡,今年更是格外嚴重。
離中元節還有兩天,她便發起了高熱,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燒得兩頰通紅。
第72章 結局(下)
「不知為何,每次我一聽到中元節招魂的鐘聲,就總是心悸眩暈。」
李心玉剛退了燒,渾身汗津津的,躺在裴漠懷中神情懨懨地說,「你說,是不是有誰要將我的一縷殘魂召喚回去了?」
「別胡說!只是恰巧風熱感冒而已,不要胡思亂想。」
裴漠摟緊了她,因數日沒有好好歇息,他的眼裡拉著血絲,啞聲道,「我已讓阿遠下令,今年中元節長安城禁止鳴鐘,你不會聽到鐘聲。殿下,除了我身邊,你哪裡也不能去。」
李心玉笑了聲,說:「阿遠呢?」
「剛才來看過你,見你睡著,便沒多留。」裴漠將她汗濕的頭髮別到而後,問道,「要沐浴麼?」
李心玉點點頭,「好,正巧身上黏得很,不舒服。」
裴漠命人在淨室浴池中準備了熱湯,這才返回廂房,將李心玉抱去淨室,自己也除去衣物,下池為她擦洗。
只是洗著洗著,氣氛就變得旖旎起來。
「別鬧,我正發著熱呢,當心傳染給你啦。」李心玉伸手捂在自己的嘴上,不讓裴漠來親自己。
裴漠堅持了幾次,都被拒絕,只好無奈地將洗得香噴噴的李心玉抱出池子,輕輕放在岸邊休息用的軟榻上。他取了乾爽的帕子,一邊為她擦乾濕發,一邊欲求不滿道:「這都好些日子沒有碰你了,先記著,等你好起來後一定要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