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瑨問:「昭示什麼?」
李心玉無辜道:「昭示當年遇刺一案,另有冤情呀。」說罷,又飛快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後悔自己說錯了話的模樣。
可臺下已是風風雨雨,滿座譁然,風向瞬間由賀知秋謀反轉移到了怪力亂神之事上。祭祀大典上青銅鼎炸裂,眾官皆疑:刺殺婉皇后的逆賊不是已經伏法了麼?莫非正如公主所說,此事另有隱情?
臺下議論紛雜,李常年臂上纏著繃帶,強撐著身子站起來。他渾濁且疲憊的視線落在祭臺的火屑和碎銅上,良久,才啞聲長嘆道:「罷了罷了,多半是吾妻怨朕無能,黃泉之下久等無伴,故昭此示耳!招魂大典到此為止吧,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此番便不追究賀卿死罪。即日起,罰太史令賀知秋一年俸祿,降職一級。」
說罷,他步履蹣跚,整個人彷彿蒼老了不少,朝祭臺下揮揮手道:「朕累了,眾卿退下。」
李心玉和李瑨長鞠一躬,行禮道:「恭送父皇。」
臺下百官叩首:「恭送陛下。」
一場聲勢浩大的招魂儀式,就在滿地狼藉中草草收場。今日雖然誰也不曾點明,但都心知肚明,青銅大鼎爆炸一事,怕是拉開了某場角逐的帷幕……
回清歡殿的路上,李心玉趴在輦車扶手上,眨眼望著一言不發的裴漠,問道:「小裴漠,你還好麼?方才青銅鼎爆炸之時,落了不少銅塊在你背上,可曾受傷?」說到此,她想起上次裴漠在鬥獸場受的傷還未完全痊癒,不禁更加擔憂。
裴漠的眸子映著長安素白的雪景,更顯得清冷漂亮,悶聲道:「我沒事。」裴漠就是這樣,縱有千般城府,在李心玉面前,卻好像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少年,喜怒都寫在眼裡。
李心玉道:「小裴漠,你同我說會話呀。白靈護駕受了重傷,先一步回清歡殿療養去了,現在只有你一個說話的人陪在我身邊,你若不開口,我可要悶死了。」
裴漠視線望著前往的玲瓏寶塔,張了張唇,復又閉上。
李心玉命侍奴停了輦車,自己踩著小靴下了轎,與裴漠並肩而行,放軟了聲調道:「今日之事,你覺得是天災還是人禍?本宮現在心裡還是害怕,若是人禍,那也太可怖了,連天子也敢下手,萬一下一個目標是本宮怎麼辦……」
「有我在,公主不必害怕。」說著,裴漠忽的住了嘴。他正吃著醋呢,說好的賭氣,結果李心玉裝一裝可憐,自己便心軟得一塌糊塗了。
左右也狠不下這個心,他乾脆放棄了賭氣,沉聲道,「或許對方的目標並不是皇帝,而是賀知秋。」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李心玉回想方才祭臺下的場景,有人故意將話題引向『賀知秋謀害天子』之上,確實可疑……
「可是賀知秋一不結黨營私,二不結交權貴豪紳,孤僻內向,一心一意只研究天文曆法、星象占卜,自然沒機會得罪政黨,陷害他有何好處?」
聽到李心玉發問,裴漠抱劍嗤道:「官場黑暗,公主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有時候他們陷害同僚並非需要什麼天大的深仇,僅一句話不順耳,一件小事出了偏差,皆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更何況賀知秋那樣的愚笨迂腐之人,更不招人待見了,興許早就樹敵無數。」
提到賀知秋這個名字時,他總是目光清冽,帶著嫌棄。
「你不喜歡他?」李心玉快走兩步,負手倒退著走路,素白的衣袂和髮帶幾乎與茫茫白雪融為一體。她望著裴漠笑道,「還是說,你不喜歡我救他?」
「又要下雪了。」裴漠試著轉移話題。
「你說實話,是也不是?」李心玉並不上當,大有刨根問底的氣勢,叉腰道,「你我是一條戰線上的人,不許你對本宮撒謊,不許你閉口隱瞞!」
「我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