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幾步,忽聽懷瑜低聲提醒:“你還跟著我做什麼?剩下一大圈人呢!”
沉璧這才反應過來,新進門的媳婦茶,夫婿是不需要作陪的,陪了反而給人笑話——難怪剛才的笑聲那麼可觀。
“少奶奶請隨奴婢來。”被忽略得滿頭霧水的引路丫鬟怯生生的跟在少奶奶身後。
“哦……”沉璧有點尷尬。
程懷瑜衝她安慰的笑了笑:“別怕,給其他長輩只需要躬身行禮便可,留心腳底。”
目送自己的小新娘落落大方的逐一見禮,程懷瑜鬆了口氣,人坐在紫檀木椅中,神思卻不由自主的隨她而去。
就在方才,他攜沉璧走進大廳的一剎那,滿屋談笑晏晏的人們忽然變得很安靜,當時的沉璧還沒從窘迫中恢復過來,所以沒注意,但他很清楚原因。
相識至今,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她。
在她被眾人抓回去重新梳妝的時候,他一直坐在被夜露沾溼的石階上等她,聽著初春的風從耳邊細細擦過,看著遠方的晨曦變幻出越來越明亮的色彩,久違的澄澈心情,一如頭頂淡藍的天空。然後,門開了,他本能的轉過頭,呼吸微微一滯。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後來的某天,沉璧一時興起給他念了這麼句詩,彼時他腦海中油然浮現的就是這幅畫面,再適合不過。
巧笑嫣然的女孩身著一襲銀紅底百蝶穿花煙霞羅裙,鮮豔的顏色映得芙蓉暈雙頰,一頭柔順的短髮經送嫁嬤嬤巧手打理,編進細碎的珠串綰成小小的團髻,髻上繞著絲絹製成的海棠花枝,末梢的幾點茜紅斜伸至耳畔,襯著她唇邊淺淺的笑渦,別樣嫵媚。
曳地的藕荷色裙角翩躚起伏,步步生蓮,她走向自己,笑得有些靦腆。
——不許說難看,不許笑。沒等他出聲,她搶先發出警告。
於是,他只好愣愣的站著,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話。
——那個……天亮了。
——嗯,我能看見。
她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不然,為什麼又笑得像只小狐狸。
程懷瑜摸了摸似乎仍在隱隱發燒的臉頰,懊惱的得出結論——自己當時的模樣一定傻得很厲害。
可是,懊惱完了,心底竟悄然生出一種不該有的滿足。
目光又飄了出去,好巧不巧,沉璧一個轉身,秋水瀲灩的眸子正撞進他的視線,他馬上若無其事的看向別處。
臉孔一點點灼熱,心卻一點點冷卻,清醒過後,只剩連日來的愧疚。他明白她為他做的一切,卻出於連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自私的接受她的犧牲。他其實什麼都給不了她,她卻毫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拋棄種種,只為換他一顆心的自由。
她常笑言朋友貴在交心而非計較得失,但他終究虧欠了她,欠她一個幸福。如果可以,他會極盡所能從別的地方彌補她、滿足她所有要求——等到真正能夠由他做主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讓她幸福。
“啊啊啊……終於……解放了!今後再也不要讓我穿正裝。”
團拜會結束,光彩奪目的公主又變身成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剛走進梨香苑,沉璧就挽起裙襬在腰間打了個結,甩胳膊踢腿。
程懷瑜忍俊不禁:“有那麼誇張嗎?”
“不信你試試?”沉璧贈送一枚衛生球眼,小心翼翼的捶著自己的腰:“彎下,直起,再彎下,再直起……全程算下來,腰椎間盤摺合磨損72次。”
“椎間盤是何物?“程懷瑜被沉璧奇異的說法逗得只想笑:“得,今日不是醜媳婦見公婆麼?看在收穫不小的份上,還是賺了。”
“所以我能堅持到現在才抱怨……不過,我很醜嗎?明擺著鮮花一朵,你往我這一湊合,那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