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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十六歲的時候,她離開了楓溪。因為奶奶病逝。她的一個叔叔要把她接回到城市去。

在小鎮的汽車站,他拿出一隻銀鐲子給她,上面有他自己刻的一隻粗糙的蝴蝶。

我一直想送一隻不會死的蝴蝶給你。

他說,你會要嗎?

她把它戴到她細瘦的手腕上,仰起臉對他笑。

他用手蓋住她調皮的眼睛,不讓她看見自己的淚水。

放開來的時候,他的手心裡一片溫暖的潮溼。

塵土飛揚中,汽車慢慢爬上了盤山公路。

她的信很少。

每次他都是一個人爬到山頂,坐在他們以前常常爬上去的那塊大岩石上,看她的信。

林,叔叔對我不好。我想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去。我已經開始掙錢,在一個酒吧裡兼職唱歌。他們喜歡我唱。

她的信裡沒有地址。他只能寫寄不出去的信給她。安,我會考上大學,很快到你的城市裡來。請等我。

他把自己寫的信輕輕撕掉,站在山頂看著風把紙片吹散。

她到他的大學來看他。

他走出宿舍樓的時候,看見她站在櫻花樹下,微笑著看他。春日午後的陽光

如水流瀉,女孩的白裙閃出淡淡的光澤。漆黑的長髮,明亮的眼睛。

他在陽光下突然發現自己睜不開眼睛。

安。他只能叫她的名字。

她笑著。笑著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臉上,捂住他的眼睛。就象以前他們常常做的一樣。

他們真的都長大了。

她告訴他她沒有考上大學,暫時也沒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在咖啡店裡,他看見她從煙盒裡抽出一支三五,以熟練的姿勢放進唇間。

我現在要努力養活自己,林。我和叔叔他們沒關係了。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她做了個無謂的表情。

晚上來聽我唱歌好嗎。她說,可能你不喜歡。但這就是我現在生活的方式。

他去了。那是一個很大的Disco酒吧。喧囂的音樂和菸草味令人窒息。她在中場休息的時候要唱三首慢歌。

她穿了一條細吊帶的短裙,長髮半掩住臉,畫得挑起的眉,唇膏是發亮的深紫。

林,乖啊,自己玩。她摸摸他的臉,就走上臺去。

一小束幽藍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聲音是清甜的。象一匹緩緩撕裂的緞子。

臺下黑暗的舞池裡是相擁的人影,也許並沒有人聽她的歌。但她的確唱得很好。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是在痛著。

他默默地離開了那裡。

那個晚上,他又夢見她。

她離開楓溪以後,他常常做這個夢。

她坐在墓地的石階上,手裡拿著被他扔掉過的紙盒子。抬起臉看著他,眼中有淚光。

他輕輕的說,我會把你的蝴蝶找回來。

安。

他把他的手蓋到她的眼睛上去。然後流下淚來。

他把自己整個地埋入學業中。也許這是唯一的出路。

他也試著對她說,安,不要去那裡唱歌了好嗎。我有獎學金,我還可以出去做家教,做翻譯。讓我來負責你的生活,好嗎。

她笑著說,好了,林。我一瓶香水就夠你做上一年家教了。

我的生活已經和你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我是個隨波逐流的人。我會一直漂泊下去,停不下來。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停在哪裡。

她看看他的臉色,試圖逗他開心。我們再去爬山吧,林。還記得那次在山頂突然下雨了嗎。我們躲在灌木叢裡,你叫我把頭躲到你的衣服裡。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