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僅僅為了這感動他的音樂,是否已經足以令他饒恕那狡詐女郎的大逆之罪?
八名舞姬旋舞俯身,襯出主角的亮相方式也不陌生——這地方沒什麼智慧財產權保護的提法,“化蝶”受過百分之百的抄襲。
但柳荷衣高舉雙臂,搖顫著模擬蝶翼飛舞時,連鏤空彩繡的舞袖都飄飄然被賦予了生命,似乎真有一隻彩蝶正翩翩振翅,舞於花叢間。那種生動鮮活的表現力,沒有任何一個抄襲者可以抄到一分神似。
旋轉、折腰、大仰身,彩袖飛揚,盛妝的臉龐初初亮相,抽氣聲幾乎在一瞬間蓋住了音樂聲。
那是睿王爺無法抑制的驚豔。
這狡詐女郎究竟還隱藏了多少面目不曾顯露?
此時此刻的豔色逼人來,煥發著無與倫比的生命光彩,勾魂攝魄,奪目驚心。
“時空,已迷失了歲月;今生,埋伏下幾百幾千劫;是耶非耶,我可以化為蝴蝶?”悠悠清歌根本就是天籟,澄澈明淨不染纖塵,別樹一幟的韻味中那淡淡的猶疑迷惑,讓繽紛絢麗的舞場平添了似真似幻的迷離氛圍。
舞越豔,歌越清,讓人越發無法確定究竟是身在人間,還是天上?
自然無人注意明王那悄若無聲的嘆息。
是他太大意,直至此時此地,才不再忽略皇帝陛下眼中灼灼欲燃的火熱。
八月十五的中秋國宴,那一場名為“拜月”的歌舞,曾令所有與會的人眾目瞪口呆,如痴如狂。那時的他,一樣專注得不曾分神他顧,無從知曉他的皇兄是否一如其他人般的沉醉。
今日之舞,皇上他,也期待很久了吧?
那隻翩翩起舞的彩蝶,終究不會屬於他。
雲板清脆密集的敲擊聲中,胡琴、排笙、洞簫、古箏以及一系列被稱為“柳器”的由柳荷衣新創的樂器合奏出高潮的華彩樂章,清歌曼舞的女郎的表演也臻於極致,神光離合,自在揮灑,一舉手一投足,都似有百花相映,一側臉一回眸,散落下萬種風情,翩翩彩蝶舞入花叢,一場生命的盛宴,正繽紛絢爛地濃烈。
“繁華,正期待我穿越;今生,渴望也綿綿不絕;是耶非耶,我已經化為蝴蝶?”清亮亮的歌聲超然於繁複的樂音,變幻出一重又一重的豐盛激情,直穿過聽者的心房。樂聲漸漸低迴,悄然遠去,空氣中只瀰漫歌者若有若無的尾腔。
蝶飛蝶倦,暫棲花間。
舞場中心的女郎優雅地舒展雙臂,彩袖飄飄,覆住面容,旋身仰跪。輕薄的舞衣掩不住酥胸的起伏,是“化蝶”終而不絕的餘韻。
無人可以比擬,無人可以取代,無人可以複製其萬一。
“化蝶”是柳荷衣生生死死,真真幻幻的化蝶。
如果沒有最早清醒過來的明王的拉扯,目瞪口呆的睿王,根本不知何時,魂魄才會歸竅。
而自始至終,他都不曾清楚,自己是如何離開那華彩炫目的舞場的。
輕輕揭開覆面的彩袖,似乎有些象是洞房花燭之夜,揭起那一方覆面的紅巾。
可惜這男人永遠也不可能是她相伴一生的良人。
“柳荷衣——”男人溫柔地牽著她的手,拉她起身。
不應發抖,這是她求之不得的最後機會。
“你在害怕什麼?”額頭上猶帶青紫的男人溫和地開口,“沒有人會忍心怪罪如此絕美的蝶兒。”也就是說,他願意勾銷她那兩鏡子的大逆不道之罪。當然,不會是無條件的。
她抬起頭,望進那再無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冷卻的火熱情焰。
天哪,千刀萬剮固然可怕,被這樣的男人點燃激情何嘗不是萬劫不復?最恐怖的是,這次再也不會有能令她保持清醒的照影明鏡。
應該只是一場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