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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和我一同在森林行走。

“我那時很想勸阻你來著,你也應該明白這點,應該清楚地聽到我的聲音。可是你不聽我的話,徑自向前邁進。”

我不回答,也不回頭,只管默默移動腳步。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加在自己身上的詛咒,是吧?可結果是那樣的麼?”叫烏鴉的少年問道。

可結果是那樣的麼?你殺死了父親、姦汙了母親、姦汙了姐姐。你把預言履行了一遍。你以為這樣一來父親加在自己身上的詛咒即告終止,然而實際上什麼也沒終止,什麼也沒擺脫,莫如說詛咒在你精神上的烙印比以前更深了。對此你現在心裡應該清楚,你的遺傳因子裡至今仍然充滿著那個詛咒,它化為你撥出的氣,隨著八方來風撒向世界。你心中黑暗的混亂依然故我。對吧?你懷抱的恐怖、憤怒和不安感絲毫沒有消去,它們仍在你體內,仍在執拗地折磨你的心。

“記住,哪裡也不存在旨在結束戰爭的戰爭。”叫烏鴉的少年說,“戰爭在戰爭本身中成長,它吮吸因暴力而流出的血、咬噬因暴力而受傷的肉發育長大。戰爭是一種完完全全的活物。這點你必須瞭解。”

姐姐!我脫口而出。

我是不該姦汙櫻花的,即使是在夢中。

“我該怎麼辦呢?”我看著前方的地面詢問。

“是的,你必須做的大約是克服你心中的恐怖和憤怒。”叫烏鴉的少年說,“引來光明,融化你那顆心的冰凍部分。這才算真正變得頑強。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世界上最頑強的十五歲少年。我的意思你可明白?現在開始還為時不晚,現在開始你還可以真正找回自己。動腦筋思考,思考何去何從。你絕對不蠢,思考應該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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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道真殺死了父親?”我問。

沒有迴音。我回頭看去,叫烏鴉的少年已不在那裡。我的問話被沉默吞噬。

在深邃的密林中我一個人孤苦伶仃,覺得自己徹底成了空殼,覺得自己成了大島有次說過的“空幻的人”。我身上有個巨大的空白,那空白至今仍在一點點繼續膨脹,它迅速吃掉自己身上殘存的核心,我可以聽見它吃的聲音。自己這一存在越發變得無可理喻。我的確山窮水盡了。這裡沒有方向,沒有天空沒有地面。我想佐伯,想櫻花,想大島,但我距他們所在的場所有幾光年之遙,如倒看望遠鏡,無論手伸出多遠都無法觸及他們。我孤單單地置身於幽暗的迷宮。大島叫我傾聽風聲,我傾聽風聲。然而這裡絲毫無風。叫烏鴉的少年也不知去了哪裡。動腦筋思考,思考何去何從。

可是我再也思考不了什麼。不管思考什麼,我到達的地方終歸只能是迷宮的盡頭。我的核心究竟是什麼?那是同空白對立的東西不成?

我認真地想:假如能徹底抹殺自己這一存在該有多好!在這厚厚的樹牆中、在這不是路的路上停止呼吸,將意識靜靜埋入黑暗,讓含有暴力的黑血流盡最後一滴,讓所有遺傳因子在草下腐爛。恐怕唯有這樣我的戰鬥才能結束,否則,我勢必永遠殺害父親、姦汙母親、姦汙姐姐,永遠損毀世界本身。我閉目閤眼,凝視自己的內心。覆蓋那裡的黑暗凌亂不堪,粗糙無比。烏雲裂開時,山茱萸的葉片迎著月光,如千萬把刀刃熠熠生輝。

這時,面板裡面好像有什麼被替換,腦袋裡咔嚓一聲響。我睜開眼睛,深深吸氣,把噴漆罐扔在腳下。扔掉柴刀,扔掉指南針。所有東西發出聲音落在地面。這些聲音彷彿來自極遙遠的地方。我覺得身上一下子輕了許多。我拉下背上的尼龍背袋一併扔在地上。我的觸覺遠比剛才敏銳。周圍的空氣增加了透明感。森林的氣息變得更濃了。約翰·科特倫仍在耳底繼續著迷宮式的獨奏。那裡無所謂終止。

隨後我轉念從尼龍袋中取出小獵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