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她那麼直隆通的性子,我怕她吃虧。另外,相貌上就算能容得了,萬一皇父猜忌起來,疑心我覬覦繼母,那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嗎!”他是找到了可以暢談的人,也不急於聽他哥子的看法,自己一股腦兒像打翻了核桃車,喃喃嘀咕著,“還有皇阿奶,她和敦敬皇貴妃,和錦書,都不對付。叫她再看見這張臉,她又會怎麼想?八成覺得她是個禍害,這副臉相的人害了她男人,害了她兒子,現在又來害她孫子。這樣算來,素以就剩剝皮油炸兩條道兒了。”
東籬沉吟了下,“她自己的意思呢?”
問到這個皇帝愈發惆悵,轉過身望著那人,擰起眉心道,“說真格的,我同你訴了半天多苦,其實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以為朝夕相處,她好歹對我有點想法,結果……她就想回烏蘭木通嫁人。她年紀也到了,再過十個月零六天就該放出去了。我不想逼她,可又放不開手。大哥哥,你替我出出主意吧!”
東籬苦笑著搖頭,“我自己是怎麼回事,你由頭至尾都看在眼裡。向我這個打了敗仗的人取經,能幫上你什麼忙?你連她出宮剩幾天都掐得那麼準,可見你自己心裡有成算,不過是需要一個人傾訴。情這種事,不花一輩子時間參不透。困在其中,自己掙不出來,別人怎麼開解都沒用。”
皇帝回過身來,似笑非笑看著他,“那你參禪這些年,現在能夠看破嗎?”
如果可以割捨,就不會在午夜夢迴時淚流滿面。東籬一手搭在石桌上,低下頭道,“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有時無為,或許能夠得到更多。”
皇帝的唇角仰起來,“大哥哥,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你在沙門這些年,想過也掙扎過,又得到了什麼?咱們兄弟自小在一起廝混,談不上感情多深厚,至少也算兄友弟恭。我這趟來,探望你是其一,其二,我也想勸你還俗。痛苦了這些年還不夠?你的人生真打算在這普寧寺裡消耗殆盡嗎?”
天上又飄起了雪片子,紛紛揚揚的在眼前回旋。東籬在石凳上靜坐,搖頭道,“我無家無國,到哪裡都是這自在身,還俗或是不還俗,對我來說沒有分別。”
“你是怕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皇帝說,“即便不回京,天大地大,就沒有你的容身之所麼?關外皇莊正經都空著,你到那裡坦蕩為王,誰敢說半句?”
東籬顯然不願意談及這個,站起來合什一拜,“要變天了,皇上早些迴鑾吧!貧僧眼下過得很安祥,紅塵萬丈步步皆是劫,既然已經跳出來,就再也不想踏足了。在這寺院裡吃齋唸佛,祈願皇上龍體康健,大英國泰民安,於願足矣。”
皇帝有些失望,“你這又是何必。”
東籬淺笑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我有一樁事要問皇上。”他伸手去託漫天飄散的雪,微頓了頓道,“將來……皇父勢必走在太后之前,皇上對地宮安葬事宜,有沒有別的打算?”
皇帝猜得到他要說什麼,當初皇父就是硬錚錚給嫡母安了個皇貴妃的封號,單遷出帝陵獨自下葬的。東籬是怕他學皇父,怕他存心作梗,不叫太上皇和太后千古相隨。靜下來思量,他們兄弟的境遇真像,東籬的母親是元后,自己的母親是真正意義上的太后,可惜她們都沒有資格隨葬,只能孤零零躺在妃子的陵寢裡遙望皇陵。
要問他的真實想法,他也不願意額涅死後繼續悽苦。可皇父能辦到的事他未必能效法,當初高皇帝和敦敬貴妃是身後追封,如何安排都是皇父一句話的事。眼下大局安穩,規矩制度都已經完善了,他如果不想做昏君,就無法罔顧禮法。
他攏了攏黑狐圍領,夷然笑起來,“大哥哥什麼心思我都知道,別太高看我手上的權利。莫說皇父將來必定有手諭下,就算朝中直言的忠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