諒她。那份恨彷彿天然的,彷彿我原本不知道我恨她的,我只是突然發現了我不是愛她的,我是恨她入骨的。我恨她告訴我天空有多麼美,自己卻不再仰望天空。我替她可惜卻無能為力,我很想很想愛她,我卻無能為力。她沒能博得時光的再次記憶,她被時光忘記了,揮倒在地,她是時光的妻子,她那麼信任時光卻被時光辜負。可是她還是愛著時光,我看得出,她還是愛著時光,可是,我卻很長時間,很長很長時間不能原諒時光原諒她。
佛說:“今日的我已非昨日的我,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也沒有什麼東西是我。”
佛陀在圓寂前對弟子說:“世間複合之物必然衰朽,應勤勉修持以求己身之解脫。”那個十三歲的女孩已然不是我,對她的憎恨或許只是出於我的記憶,出於對一個故事的同情,出於沿襲了一個記憶中的情緒。我對她的茫然與無動於衷也是出於我已不是那個十三的女孩,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我對她的同情是緣於對靈秀的惋惜,她也不是那個年輕的女子,她不是懊悔她捨棄這個她的孩子,她也只是惋惜,對沒有機會由現在這個確實的自己決定是否放棄這感情的可惜。我們走只是沉溺於故事,為逝去的日子,別人的日子不斷惋惜的天涯淪落人。
如果有一個男子對你說:“等我25年”,如果這個承諾有效的話,你會等嗎?或者你會僅僅是有勇氣答應嗎?
我會。哪怕只是出於與時光對抗。有些人生來每天就只想問見到的每一個人“為什麼”,然後死亡。
我問阿土:“你還好嗎?”
她遲疑了一會:“我很好。”我突然釋然,發現原來自己越來越能夠在低落抑或虛弱的時候誰都不懷念,只習慣一個人哭,一個人發呆,然後繼續強硬著對抗,嘲笑生活與挫折,不承認它們成為我的愛好,我們快活地相互揮著拳頭。我發現我把它打倒時,我真的做到什麼都不再依賴於人時,忽然一下子懵了,原來一直支撐著我的就是不被命運打垮,當威脅倒下時,戰爭沒了必要,鬥爭的主體隨即也喪失了存在的價值。我的身軀是這個世界的,我的愛情卻是那個聲音的,戰爭結束,我該怎麼辦,有什麼能寄託她對她——我對那個聲音的思念?他在唱:
“你明白 你是我的母 萬分幸福 聚眾的手 生命好緊張 靜靜的故事裡流燃燒的火 輕取希望和他們在一起 嘿 我心的光芒找到太陽 讓那太陽受到重傷 在歌聲燃燒的夜夢見自己 陶醉你快樂存在傷心痛快 在歌聲燃燒的夜夢見自己 陶醉你快樂存在傷心痛快”
我一直在不問結果地奔跑。剛剛關了音樂,沒有音樂的時候我是害怕的。可是我還是關了它,我一直敢那樣跑著就是因為它,我現在卻想,我應該不用別人給我壯膽的,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敢在沒有音樂的時候奔跑。我發現我關了音樂我已經不再思考我本來思考的東西——這說明我是能夠奔跑的,我還是能夠奔跑的。這期間我突然發現或者明白了人一生要做的三件事——生,死,歌。
我可以幸福,但決不能快樂。快樂不但不能帶給我思想還會使我的靈感枯竭,對於它,我只敢淺嘗輒止,它會使我整個人消解,我只為思想而存在,我想我只想為思想而存在著。可是現在我快樂了。我看到夕陽下笨笨歡快地跑在我前面,時不時地,在樹下回頭看我,衝我咧嘴微笑,我蹲下來,它就會回頭,跑進我的懷抱。
我彷彿聽到鴿子撲稜翅膀的聲音,我看到飛過的鴿子有銀白的翅膀,它們一群在天空盤旋,潔白而亮眼:“你聽到了嗎?這聲音多麼乾淨,像是來自聖域。”
“我在等待日出,日出能告訴我我是否存在。我怎樣延續悲傷、失望與快樂?”夜的風像是路過的匆匆來客,快樂地高唱,來自遠方,它們是最為自由,脫離了無際的想像,它們不為思想而存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