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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深紫色斗篷下,是張素白的臉,沒有血色,亦沒有表情。

然而,卻是驚世駭俗的美麗。

傲視四國的美人,垂下眼睫,忽然笑了一笑,雨水順著斗篷的邊沿流下來,滴滴答答。她開始行走,視一旁的馬車如不存在,兩名宮人面面相覷的對視一眼,只得跟上。

出紅園,一路往西,兩旁的建築亦從繁華變為簡陋,道路越來越窄,高低不平,最後,為沙石雜草所覆蓋。

此刻,因為下雨的緣故,滿是泥濘。

馬車跟到此處,無法再向前馳,宮人忍不住喚道:“夫人……”

“我要一個人靜靜,你們在這等著吧。”說完這句話後,她拉緊斗篷,走進小巷。

帝都西南角的浣紗巷,是出了名的貧民窟。

在這裡,住著衣不蔽體的老人、婦女和孩子們,因為沒有壯年男子的緣故,比別處顯得更加貧瘠,一格格的房子像鴿籠般擠在一起,骯髒的地面上堆滿雜物,空氣裡,充盈著混合了各種氣味的腐爛味道。

她走過一排排的房子,最後停在巷尾的最後一間前。這幢房子看起來比旁邊的更加簡陋,連牆都是歪的,看樣子,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倒塌。蛀滿了蟲洞的木門上,用草繩繫著個結充當門鎖。她輕輕一扯,早已枯乾的草繩便自己斷了。

推開門,裡面是一個很陰暗的房間,依稀可見牆壁上長滿了青苔和黴菇,她走過去想開啟窗子,結果整扇窗戶都啪的掉了下來,落在地上,震起無數塵土。

是了,這裡是浣紗巷,而她,是長於此間的另一個西施,從這個貧民窟飛出去後,就成了鳳凰。

狹小的陋室幾乎沒有可以站腳的地方:左邊是一張很大的木案,案上放著擀麵杖,母親曾在這裡揉麵,每天三更就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右邊的牆腳下堆放著很多酒罈,父親經常席地坐在那喝酒,唱著她所聽不懂的歌,每每那時她就無比憎惡她的父親,可他不喝酒時,卻又會很溫柔幫母親畫眉,幫她梳辮子,於是那個時候她就會忘記他的可惡,覺得自己很愛他;剩下還有一張床,一個櫃子,櫃子裡是他們的全部家當。

她走過去開啟那個已經少了一隻腿的櫃子,裡面放著幾件衣服,衣服是粗布做的,有著非常粗糙的紋理,再然後,摸到一面鏡子,鏡子上長滿了綠銅,她舉起來照了一下,裡面的人,竟是那般陌生。

這個人……真的是她嗎?

這個人,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她那永遠紅潤的健康膚色哪裡去了?

這個人一笑,眼神就變得很冷酷,唇角充滿了嘲諷,顯得這麼這麼刻薄。可她記得,她本來是笑得很好看很燦爛很落落大方的啊。

這個人乍一看很年輕,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姿容正麗,但再細看,眉梢眼角,都好憔悴倦乏,溢滿滄桑。

這個人、這個人是誰啊?

她連忙丟掉鏡子不敢再看,踉踉蹌蹌的後退,然後撞上床角,整個人就那樣砰的向後摔倒,躺了下去。

滿天塵土飛揚。她開始咳嗽,而就在那時,她聽見了一聲嘆息,很輕很輕,落在心裡,卻又變得很重很重。

她頓時跳起來,朝聲音來源處望去,就那樣看見了站在窗外的他。

確切來說,是站在已經沒有了窗戶的一個方洞外面的他。

雨還在下,那人不知從哪得來了傘,此刻,正撐著傘站在屋外,靜靜的望著她。

於是紅塵頓時逆轉,時光瞬間倒退,彷彿回到了四年之前,她初見他時的那個模樣。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撐著一把竹柄紙傘,沐浴在春雨之中。

她還記得,那把傘上畫了一枝紅杏,紅的就像她那時懷裡捧著的鮮花。

“這枝杏花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