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張,人還是活的。
這男人從裡面出來的時候,身上穿著一件鮮紅的袍子,那一瞬間,竟讓人分辨不出,是本來顏色,還是被鮮血染就,他那張從來不動聲色的木訥的臉,第一回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出來,只說了兩句話:“他死了,我做掉的。有不服氣的,可以來殺我,否則就老實點,以後聽我的。”
然後是大亂、混戰、屠殺——最終塵埃落定。
沒有什麼陰謀陽謀,反正這就是鬼谷的生存方式——強者為尊,簡單得很。溫客行除了從小養在身邊的那個小丫頭,誰也不相信,他當上谷主之後的第二天,便立刻下了一個命令,將閻王殿中所有閒雜人等清空,這谷中,除了顧湘之外的任何活物,沒有特許,不得靠近他三尺之內。
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行蹤成迷。
八年來愈加諱莫如深,有時候老孟甚至有種錯覺,覺著這男人從頭髮絲到手指甲,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透著駭人的血腥味,這就是個為殺戮而生的、徹頭徹尾的瘋子。所以薛方他們寧可先內鬥,也不願意在羽翼未豐滿、還不能一擊必殺的時候去觸怒這個瘋子。
直到今日——老孟想,他已經準備好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谷中這一動盪,鬼主在外遊蕩不歸,老孟並沒有閒著,眼下他有把握調動谷中七成的人,哪怕這男人真的有三頭六臂,哪怕他真的是神功無敵……
趙敬不足為慮,再逮到薛方,將鑰匙收入手中,便是大功告成了——於是老孟定了定神,抬頭對上溫客行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說道:“還請谷主明示。”
趙敬等人風崖山下內訌的訊息不單傳到了青竹嶺中,很快,另有人將這個訊息送入了小鎮子裡的蠍子的耳朵裡,蠍子正在茶樓上聽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唱曲子,聞言皺皺眉,覺著這事情有點出乎意料的棘手。
螳螂捕蟬,他才能黃雀在後,可螳螂臨陣退縮,要撂爪不幹,這也很麻煩了。
蠍子思量片刻,在來人耳邊耳語了一陣,來人領命退下。他抓起一把瓜子,心情頗好地一邊吃,一邊用腳尖踢了踢旁邊的一個毒蠍,吩咐道:“唱得好,打賞——唔,旁邊那個拉胡琴的老頭也不錯,一起賞。”
小姑娘謝了賞錢,扶起她那顫顫巍巍地抱著破胡琴的爺爺,慢慢地走了。
一路走到門外頭,老人才將方才得的大半賞錢都拿了出來,塞給了小姑娘,他一開口,便是沙啞蒼老極了的聲音,慢吞吞地說道:“好孩子,拿著買點零嘴兒去吧,好好養著嗓子。”
小姑娘推拒道:“這可不能,爺爺,這些日子您得的錢一直給我,您自己怎麼辦呀?”
原來這兩人並不是真的祖孫,只聽那老頭子擺手道:“咳,拿著吧,拿著吧,我一個有今天沒明日的老頭子,要錢幹什麼,餬口就得啦,你還有個有病的爹哪,趕緊治好了才能跟你一起出門唱曲不是?再說了,若沒有你唱得好,誰看我一個糟老頭子拉琴呢。”
小姑娘臉一紅,手頭確實拮据,便手足無措地站在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老頭子卻不給她推拒的機會,抱著胡琴慢慢地轉身走了。一到了沒人的地方,這好像馬上就要駕鶴西遊的老頭子才突然精神了,他渾濁渙散的目光凝聚起來,一雙眼竟亮得出奇,腰背也直了起來,哪還有半點蹣跚的模樣?
他正是追蹤著毒蠍子的周子舒,方才蠍子壓低了聲音說話,旁人聽不見,以周子舒的耳力卻聽得真真的,他有些意外,沒想到趙敬他們還未上風崖山便內訌起來,這情況便更復雜了,說明便是在那一個陣營裡,人心也不齊,不定有多少人各懷鬼胎準備鬧點么蛾子出來。
蠍子為了逼迫他們先一致對外,派手下毒蠍裝作鬼谷中人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