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面上現出了焦慮之色,自言自語道:“這可怎生是好,偏偏我又不會做蟹。”
顧早心念一動,陪了笑問道:“敢問石娘子可是要做蟹?”
石娘子看她一眼,嘆了氣道:“我家官人的友人卻是捎了兩簍子的興化毛蟹,說叫燒了待午間他二人回來對飲。我卻是個北地吃不慣江鮮的,又哪裡會做好這東西,本想叫那範娘子過來幫我燒了,她是個揚淮嫁過來的,自懂這燒法,卻偏生又說是摔了腿,這可真是不巧了。”
顧早笑道:“誰說不巧,這可真的是巧了。”
石娘子不解,只是呆呆地望了顧早,顧早笑眯眯上前道:“石娘子有所不知,我卻就是從揚州剛遷來的,這毛蟹的燒法雖比不上那大廚,但也略通皮毛,你若信得過,便讓我代你燒了可好?”
石娘子大喜,也不多說,扯了顧早便往裡屋的廚間讓去。
石家的廚間很大,東西一應俱全,想是開了學堂有學生也搭夥吃飯的緣故。顧早將自己帶來的粉糕放在了桌上,便看向了石娘子拎來的蟹。
眼下深秋,正是吃蟹的好時候,顧早拎出了簍子裡的蟹,只見只只個大臍肥,爪上的毛泛了金色,一看便知道這是興化一等的湖蟹了。也不用想,先取了四五隻洗刷乾淨,將臍揭開,稍稍抹了些鹽,又用甜酒浸泡了起來,再取了幾隻,帶殼橫切成了兩段,將螯亦用刀背劈開,入蔥、姜、椒、鹽、酒,見灶上已有雞湯,便又加了一勺,放到了砂鍋之中用重湯燉了起來。
此時那原先浸泡在甜酒之中的蟹想是已經喝進了酒汁,有些舉螯無力了,顧早拎了起來放到了蒸籠之中,架上了火便蒸了起來。
顧早叫那石娘子看住了火,自己又取了生蟹,將股肉和膏盡數剔了出來,加蛋清、豆粉、薑汁、鹽、酒、醋,打成了絨作圓,待那蒸蟹流出了黃膏油,起了鍋,這才將蟹圓下水,又入了雞湯、筍片、蘑菇、胡荽一起燴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那蒸蟹、燴蟹、二色蟹肉圓便都清清爽爽地上了盆。
那石娘子嚐了一勺蟹肉圓湯,入口竟是鮮美異常,大喜過望,知道顧早是個會燒菜的,乾脆央了她連別的配盤也一道燒了。
顧早有心要讓那石家娘子在丈夫面前為自己遞話,當下也不推脫,使出了渾身解數,等晌午時刻門外響起了馬蹄的動靜之時,炒萵苣、芙蓉豆腐、酒釀拌雞脯便也好了,擺了自己帶來的粉糕,調了蒜蓉醋,又到了籬笆牆外,摘了幾朵方才進來時瞧見的開得正茂的野菊花和一把葉,拿了進來,放沸水裡滾了下,將那淡黃的湯水連了花葉剩在了一個淺口盆裡。
石娘子卻是有些不解了,只道是用來喝的什麼湯,顧早笑道:“食蟹手腥,用這菊花水洗了可解。”
那石娘子早已經歡喜得什麼似的,叫了那丫頭一道上了盤,擺上了自家三月用松花釀的松花酒,由了男人們飲酒作樂,自己才拉了顧早坐在廚間,就著剛才裝出的小盤菜,與她亦是對酌了起來。每樣菜夾著吃了一口,卻是讚了嘆道:“二姐這樣的人才,竟也是個如此會做菜的人,若不是親眼看了,便是打死我也不信。那蟹就不用說,這幾個家常菜,比我自己平日做來,也不知要好吃了多少,還有這糕,鬆鬆軟軟,入了口卻是又脆又香,哪日有空教了我做。”
大菜固然是手藝活,那家常的小菜卻才是真的能考量手藝。顧早笑眯眯喝了一口松花酒,入口清香甘美,心中也已是有些篤定了起來,青武入學的事情,十之**是逃不離了。
石娘子轉頭又瞧見剩下的一簍子蟹,卻是有些發愁,怕擠壓了時間長會蔫,顧早笑道:“存這蟹,也是有個講究的。你取個缸子,缸底鋪上一層田泥,上面搭個竹架,懸些浸溼的糯谷稻草,谷頭垂下到那蟹可以仰食,上面再蓋個笊籬,覆了稻草,如此再久也不會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