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家一開始打算將傅老實送官,可是傅老實死活不認,與傅老實相熟的一些長輩工頭,也紛紛為他說情,指傅老實不是這樣的人,最後只是將傅老實趕了出作坊而已。只是,戴家在將傅老實趕出作坊的同時,知會了所有與戴家有往來的人家,因此傅老實出來之後。再也沒有作坊肯收。因此傅老實只得借了錢,自己置辦了一個小小的貨郎擔子,開始走街串巷地買些刨花水頭油、針頭線腦的為生。
後來戴家幾經風雨,作坊的人士也來來回回地變了好多回,傅老實絕不是唯一被戴家作坊“請”出去的。只是背了這麼“盜方”這麼重的罪名,傅老實是絕無僅有的例子,因此,戴老爺子對此人還是有些印象的,看著傅老實的目光,便多了幾份探究。
他這才省過來,原來傅家與戴家竟有這麼一番淵源。既是如此,他日前所做的決定,將孫女兒嫁到傅家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然而傅老實這頭,也終於鼓足了勇氣。
“戴老爺,此人所說的……不是真的。當年我……的的確確,不曾起意要盜戴家的貢粉方子。我是被冤枉的。”隔了這麼多年,傅老實終於奮力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一晃已經二十年過去,而人的一生之中,能有多少個二十年?傅老實終於再一回起了為自己剖白的心思,他心情激盪之際,話音都在顫抖。
“我絕對不曾覬覦過戴家的貢粉方子,更沒有藏過戴家的貢粉。作坊之中,五六人共住一間屋子,若有人想往我衣帶內,或是榻下藏什麼東西,再容易不過。”
“哼,當日你是人贓並獲的,到如今不過是看著這事隔得久遠,巧言狡辯罷了。”戴興志先跳了出來。
“這位戴家的公子,二十年前,您應該也還未出生吧!”傅陽淡淡地道,“二十年雖久,也並不至於,便沒有人知道實情了。”他看著戴興志,話語之間便帶了幾分嘲諷,“只是,這人,一定不是戴公子你。”
傅春兒這時候看看戴茜的神色。戴茜微微頷首,傅春兒便走到內堂門口,道:“幾位爺爺伯伯叔叔,請進來吧!”
幾個人魚貫而入,前面幾個,年紀已然不輕,後面也有些與傅老實年紀相仿的。“老夏、老洪、大李……”戴老爺子乍見故人,有些激動。他年輕時候,便是與這些人一道,一手維持住了戴家皇商的地位,讓“貢粉”歷久出新。
姚十力的姑父老夏當先朝戴老爺子拱手,道:“老爺子休怪,我們今日實是為了老實那樁舊事而來的。”
當先幾人,都是當年待傅老實不錯的工頭們。後面跟著幾個,與傅老實平輩的,是傅老實當年的工友。其中一個畏畏縮縮的,被老夏與老洪一喚,當時便出來,在堂上撲通一跪,膝行到了傅老實身前,道:“傅大哥,我對不住你啊!”
那是一個穿著一身普通粗布直綴的中年人,面上風霜刻畫,看上去比傅老實老了將近十歲,與傅老實的衣著打扮一比,人們便曉得此人的日子實在過得不如何。
“洪濤?”傅老實實是見不慣這等事,忍不住便往後退。
老洪嘆了一口氣,也道:“老實啊,原是洪濤對不住你,他已經承認,當日是在他在你的塌下和衣帶裡藏的那些東西。”洪濤是老洪五服以內的堂侄,當年是在老洪的照應下,才進到戴家作坊的。看這情形,老洪應該是早已經知道了堂侄當年所做的事情,所以後來才會對傅老實多加照顧,甚至起意想幫助傅陽進入戴家作坊做事。他內心或是對傅老實抱歉著,在此之前卻又拉不下這個臉,承認實情。
傅老實“啊——”了一句,傻了眼。他大約做夢也沒有想到過,有生之年,會有人出面承認曾經栽贓,而洗刷冤屈的這一日,竟然來得這樣突然。
傅春兒在旁邊暗暗嘆了口氣,要不是她與哥哥四處打聽,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