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揮手放行,我花了半年的時日,孤身一人從西涼邊陲走回了繁盛的帝都。
一路上,我看到了比我想象中更多的東西,而我的手裡只有一把劍,它陪著過經歷了一次次艱難險阻。
我才知道,母親教我的,是多麼有用的事情,這遠比在閨房裡繡繡花彈彈琴看看書要來的有意義的多。
十六歲,我回到了帝都。
帝都的記憶已經顯得十分模糊,褪下一身風塵僕僕的衣衫,我換回了帝都公子該有的矜貴衣裝,也掩藏住周身的勇武之氣——在帝都這並不是什麼受歡迎的氣質。
所幸,我也學過幾年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重新做回簡單的翩翩公子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畢竟受了多年女兒家的教育,乍一見到如此多文弱嬌羞的公子哥,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
我苦笑,世風如此,我這樣的男子,到底算什麼呢,還會有女子願意娶麼?
去了幾次帝都的社交場合,最後也只得秋意一個好友。
秋家公子,雖然性子仍脫不了男子的嬌蠻,但好在性子直率磊落,從不藏匿什麼。
男子總是習慣性的想多,為了丁點小事爭執吵鬧,又兼勾心鬥角,我實在覺得疲累。
陰謀也好,陽謀也罷,為了一隻釵環又或者某個女子的多覷一眼而爭執許久,確實……
然而,秋意家中管束比我要多得多。
母親已經不再讓父親監督我練劍,因為她知道,她的觀念已經深入了我的骨髓,劍術即便不用她說,我也會自己練。
無人的時候,我便喜歡去城外的鳳儀亭,那裡安靜而且無人打攪。
心緒不寧時,在那裡練一支劍或是彈一曲琴都是很愜意的事。
所謂心緒不寧,也無非就是母親常常從西涼邊境傳來的訊息,母親雖然是忠臣,也並非一味的愚忠,她傳來的訊息除了前線西涼作戰方略應對之術,還有些朝中之事混雜其中。
雖我並不敢興趣,但母親囑託之事我總不想違逆。
這其實是件很矛盾的事情,我仍然不喜歡我的母親,卻開始對她的命令心悅臣服起來。
回到鳳儀亭,我起初真的只是想尋一處僻靜之所,倒沒想過在哪裡遇上什麼人,能遇上寧嵐也只能說機緣巧合。
寧嵐是什麼人,其實第一次見我就已經隱隱有些猜測,那時我正在練劍,剛剛做了起手式挽起劍花,就聽見她的掌聲驟起,她說我的劍好,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看著我,並沒有平常女兒家看見男子時略有羞赧的模樣又或者是目光猥瑣的模樣,她的視線從頭至尾坦坦蕩蕩,沒有丁點遮掩。
可是,也許是天生的直覺,儘管她做事磊落坦蕩,性格爽朗,卻總透出些許讓我看不透的東西。
她是女子中的異類,卻不是我所欣賞的異類。
我不喜歡太過複雜的事情,一直如此。
但或許是太寂寞,寧嵐的刻意接近我沒有拒絕、
後來想想,那時的沒有拒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並沒有傾心之人,便也無所謂了。
即便如我也未能免俗,我曾想過,若我喜歡,會是什麼樣的女子,母親那樣的還是如其他男子那般傾慕於世家小姐,但我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景笙這樣的女子。
初見,她顯得迂腐而文弱,甚至容貌較女子來說也過於清秀。
但是,只下一次見面,我就發現,她有一雙極為剔透明澈的
眸子,不笑間亦帶三分笑意,顯得溫婉,她用這雙眸子不動聲色的窺探這個世界,自己卻像是抽身世外的局外人。
她在藏拙。
其實這並不意外,晉王給自己的愛子挑選的妻主,總不能真的是草包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