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惠對著他的屁股,正經八百地回答他,“當然有啊!我又不是貨物,哪能讓你兩頭扛都行。”
他沉默不語地走了十來步後,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出乎竇惠的意料之外,他緩緩地將她的身子垂放到泥濘的土坡上,直到她的足尖接觸到地面時,才稍退了一小步。
他別過眼,隨她抬起小手胡亂整理頭髮和衣服,兀自說:“你很輕,扛著你像在扛棉衣一樣,所以我不知道你會難過。”
竇惠睜大眼觀察他的表情,當然,他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但她能聽出他說那番話的意思是在跟她道歉,一向善解人意的她走到他面前,仰頭對他說:“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拓跋仡邪垂下厚眼瞼,迷惘地看著她芙蓉般的笑容良久,才注意到她耳垂邊有一縷煩亂的青絲沒撫平,他七上八下地猶豫著是否該伸手為她拉直,卻遲遲沒付諸行動。
或許打從第一眼起,她就讓他聯想起易碎的琉璃娃娃,不能隨人亂摸的,於是他握緊了拳頭,打消為她撫平頭髮的心意,身子挺得跟枝靜竹一般。
見他好靜,沒心眼的竇惠只能聳肩,略過他的肩膀,往前踏了幾步,大聲說:
“帶我去找你爹吧!”
他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不是那一頭,是另一頭!我……我在賣場說了謊,他並不是我的親爹,但是他對我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
“我猜也是。”小竇惠點了頭,倏地轉身踏著鬆土朝他走回來,“那你也不是從鄯善國來的羅?”
拓跋仡邪遲疑幾秒,才說:“我是,但也不是真的是,事實上是更遙遠的地方。”
“更遙遠的地方?!”竇惠的眼底藏著比好奇更多的求知慾,“比西極之地還遠嗎?”
“是的,比西極之地還遠。”
“究竟有多遠?”她睨了他一眼,垂眼小心翼翼地越過個顛危的石頭,踩上大樹的板根。
“路有多長就有多遠。”問了半天的結果,他給的答案還是很籠統。
於是竇惠只好問另一個問題,“那你的漢語和鮮卑語是在哪裡學的?”
“絲路上啊!那條道上簡直是語言訓練中心哩!”拓跋仡邪答得稀鬆平常。
“絲路?”竇惠的聲音有著響往,“我也好想走一趟絲路呢!”
“幹麼?”拓跋仡邪頭次聽到有女孩子主動表示想跋山涉水的。
“去取經啊!”
“你去取經?”拓跋仡邪感到荒謬地笑了出來,眼睛熠閃,被綠蔭襯托得柔和,少了幾分攻擊的銳氣,“你那麼瘦弱,命別給人取走還差不多……”他霍然住嘴,上身警覺地挺前,眉心一攏,朝她大喝一聲:“小心!別踩那塊石頭!”
竇惠被嚇住了,抬頭訥訥地問:“為什麼不能?”
“因為它是松的!”拓跋仡邪氣急敗壞地衝了一句,隨後上前兩大步,及時拎住快滑倒的竇惠,兇道:“你小心走,別踩在石頭上!這裡久旱不雨,土質鬆軟,昨晚一場大雨後,很容易滑倒。”
“對不起,我沒注意到。”竇惠小心翼翼地抓著他腰帶,向前跨了一步。
“還說要取經呢!連走個小坡都有問題,我看我還是抱著你走好了。”
“不用了……”但她的身子倏地被他單手騰空抱了起來,像個小嬰兒一樣,“好哥哥,你放我下來走吧!”
“別囉唆,我們得趕路,你小心頭,別讓樹枝割到臉。”說完,他便穩當當地爬上林坡。
一刻鐘後,竇惠瞄到地標,因而認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他們位於法雲和寶光兩古剎毗臨的後山腰,一個極隱僻的地方。
竇惠知道他們躲在這裡的原因了,此處本是香火鼎盛的,但自從禁佛後,人煙稀少,與白馬寺相較,遊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