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低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冷汗已經順著額頭滾到了眼眶裡,沾在睫毛上,一眨眼就往下滾去,那目光從冷汗中透出來,顯得氤氤氳氳的。
顧昀:&ldo;……&rdo;
長庚小時候是撒嬌很有一手,現在儼然已經不是一兩手了,幾乎到了可以成仙的水準,顧昀拿他毫無辦法,被那小眼神盯上一炷香的時間,大概真得要星星不給月亮,只好認命地握住長庚的手,把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低聲道:&ldo;閉眼。&rdo;
長庚二話不說閉上眼,他這一趟出行,快刀斬亂麻一般地將江北亂局清理乾淨了,猶如一塊大石頭落地,此時心裡近乎是毫無牽掛的,耳畔聽著顧昀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感覺哪怕是就此死了,也毫無遺憾了,於是安心地睡了過去。
內訌的沙海幫已然掀不起大風浪,鍾老將軍謹遵雁王給出的承諾,一兵一卒未動,措辭誠懇地寫了一封招安書送了過去,天王手下的殘部被長庚收拾了一批,剩下的被其他三大匪首聯手收拾了,一場本該血流成河的叛亂就這樣消弭與無形中。
三天後,姚鎮從江北大營趕來,暫代兩江總督一職,全權處理江北之事。姚鎮先是拿下楊榮桂的一干黨羽,而後帶人找到了楊榮桂關押流民的地方,挨個放出來好好撫慰,重新給流民編文牒,又著專人負責登記失散親友,派人尋找,已經不幸罹難的他親自出面撫恤。
又過了幾天,朝廷撥來的藥物大批次運到了,李豐下旨,查抄出來的贓款一部分拿回京城,剩下就地撥為災民撫恤,來日再回戶部補手續。
徐令恢復欽差身份,徹查楊呂一黨,將他不通俗物、剛正不阿的特點發揮了一個淋漓盡致,抄家抄得乾淨利落。
可是楊榮桂家裡果然如其所說,幾乎沒有金銀現錢,全換成了烽火票,徐令無計可施,只好來請教臥床不起的雁王。
長庚交代道:&ldo;烽火票發了多少,什麼人收走了,我心裡都有數,國庫不是那姓楊的撐起來的,你查查他平日裡和哪些民間商人交往密切的,多半是官商勾結,要是帳本看不明白、或者分不清真假帳,都不用著急,我找個人過來幫你,這兩天估計快到了,那是杜財神的公子,從小抱著算盤長大的,與我私交不錯,可信。&rdo;
徐令連連點頭。
&ldo;還有,&rdo;長庚靠在床頭,微微抬起眼,那眼皮如刀刻而成,憑空多了些許重傷也抹不去的凜冽,&ldo;朝廷明令規定,烽火票等同於金銀,可以在民間流通,對價都有規定,完全能當成賑災款用,有什麼問題?&rdo;
徐令低聲道:&ldo;王爺,烽火票剛發出第二批,認購的人不算太多,除了諸位大人,民間認購的一般都是有些家底的大戶人家,都不缺銀子使,一般將此物留在家裡供著,鮮少有在市面上流通的,確實不知商戶收不收,這……&rdo;
長庚伸手抓住床沿,將自己撐起來一些:&ldo;持有人願意放在家裡供著還是拿出來花,這個我管不了,但商戶拒收烽火票者是重罪,明日起,將楊榮桂府上的烽火票全部清點入帳,然後就以這筆烽火票去向大糧商買賑災糧,我倒要看看誰敢把朝廷政令當廢紙‐‐從江北大營借調一點人跟你去,聽明白了嗎?&rdo;
聽明白了,上門強行耍流氓,從江北開始,威懾全境,逼人承認&ldo;烽火票&rdo;就是金銀。
先從大商戶下手,正所謂穿鞋的怕光腳的,這些穿鞋的沒人想得罪朝廷,捏著鼻子也得認,完事要麼就認了這啞巴虧,要麼就得想方設法地將這烽火票變成真金白銀,不遺餘力地推行。
&ldo;再給他們加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