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咳嗽一聲,沈遠洋打破沉默,「白小姐,這麼冒昧叫你出來,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之音搖了搖頭。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牧梵的外公,沈遠洋。」
「你好。」白之音淺笑,並沒有如他所願的叫一聲「外公」。
沈遠洋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臉上卻不露聲色,「牧梵沒跟你提起過我吧?」
「沒有。」白之音如實說。
這次,他眸底的失望更明顯,半是回答半是自語,「我想他也不會提起我。」
關於沈牧梵跟沈遠洋的事,白之音只調查出個大概,只曉得他的母親是沈遠洋在去臺灣前就生的女兒,直到18歲才被接到臺灣,20多歲時又突然回到上海,沒多久便生下沈牧梵。
白之音不敢直接問他個中原委,便側面打聽,「您跟牧梵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她本不奢想沈遠洋會告知,哪知他居然直接回答,「他怪我對不起他的外婆和媽媽。」
沈遠洋長嘆口氣,緩緩講述往事,「他的外婆叫雲晚,是我家帳房的女兒……」
跟那個所有悽美的愛情故事一樣,沈遠洋與雲晚的愛情遭到家人強烈反對,沈父為了隔開他們,將雲晚一家驅出慈谿,並給他討了個門當戶對的妻子。成親當晚,痛失愛人的沈遠洋趁夜離家出走,南下從戎,加入抗日隊伍。
也許是上天註定,國共戰爭爆發後,駐守杭州的沈遠洋居然再次遇到雲晚。經歷過離別,兩人感情更加炙熱,於是私定終身,並有了孩子,也就是沈牧梵的母親,沈衿。
「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彷彿是陷入回憶裡,沈遠洋蒼老的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小衿既漂亮又聰明,7個月就會叫爸爸……」
可惜,就在他以為可以同女兒和雲晚一直幸福下去,國黨在內戰中節節敗退,蔣生開始為今後打算,派心腹先到臺灣,並陸續撤人撤物,一大批將領因擔心□□秋後算帳,紛紛捲起細軟跟隨蔣生退守臺灣,而沈遠洋也做了一件讓他後悔終身的事。
因為怕累及家人,他準備帶著父母、雲晚和女兒登上去臺灣的軍艦,可是頑固的沈父沈母卻堅持不準帶雲晚母女同行。
「為了這個賤人,你有家不回,棄父母髮妻不顧,我絕不會讓她跟我們去臺灣。」父親態度強硬。
母親更是不顧他的哀求,以死相挾,「你要是帶她們去,我就立馬碰死在你面前。」
沈遠洋左右為難,一邊是生養自己的父母,一邊是心愛的妻女,斟酌權衡間,雲晚幫他做了抉擇。
「百善孝為先,你先帶他們走,等安頓好再來接我和小衿。」她體貼地說。
沈遠洋躊躇再三,鄭重許下承諾,「好好照顧自己和小衿,等我回來接你們。」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別,從此天涯相隔……
由於擔心有人通共,許多將領一上島就被嚴密「控制」起來,沈遠洋經過半年多的努力才打通關係,託人去接雲晚母女。
「他沒有找到她們,她們住的小洋樓被政府接管了。」
「你沒到其他地方找找嗎?」白之音問。
「找過。」沈遠洋慚愧地低下頭,「但放棄得太早。」
剛開始幾年,他一直在想法子找她們,可終究抵不過時間和現實的考驗,娶妻生子,一手創立了雲洋集團。
「你後來就再也沒見過她們嗎?」白之音問。
沈遠洋搖頭,「73年時,她們聯絡上了我。」
彼時正是內地最動盪的年代,雲晚因為曾是國民黨高官的女人,被列為走資派,遭受非人折磨。為了保住女兒,她輾轉聯絡上沈遠洋的老部下,花重金打通關係,把沈衿送到了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