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更免不了離婚。離婚是近年常有的現象。但聖陶在《雙影》裡所寫的是女的和男的離了婚,另嫁了一個氣味相投的人;後來卻又捨不得那男的。這是一個怪思想,是對夫婦一體論的嘲笑。聖陶在這問題上,也許終於是個〃懷疑派〃罷?至於廣泛地愛人愛動物,聖陶以為只有孩子們行;成人是隻有隔膜與冷酷罷了。《隔膜》,《游泳》(《線下》中),《晨》便寫的這一類情形。他又寫了些沒有愛的人的苦悶,如《歸宿》裡的青年,《春光不是她的了》裡被離棄的婦人,《孤獨》裡的〃老先生〃都是的。而《被忘卻的》(《火災》中)裡田女士與童女士的同性愛,也正是這種苦悶的另一樣寫法。
自由的一面是解放,還有一面是尊重個性。聖陶特別著眼在婦女與兒童身上。他寫出被壓迫的婦女,如農婦,童養媳,歌女,妓女等的悲哀;《隔膜》第一篇《一生》便是寫一個農婦的。對於中等家庭的主婦的服從與苦辛,他也有哀矜之意。《春遊》(《隔膜》中)裡已透露出一些反抗的訊息;《兩封回信》裡說得更是明白:女子不是〃籠子裡的畫眉,花盆裡的蕙蘭〃,也不是〃超人〃;她〃只是和一切人類平等的一個'人'〃。他後來在《未厭集》裡還有兩篇小說(《遺腹子》,《小妹妹》),寫重男輕女的傳統對於女子壓迫的力量。聖陶做過多年小學教師,他最懂得兒童,也最關心兒童。他以為兒童不是供我們遊戲和消遣的,也不是給我們防老的,他們應有他們自己的地位。他們有他們的權利與生活,我們不應嫌惡他們,也不應將他們當作我們的具體而微看。《啼聲》(《火災》中)是用了一個女嬰口吻的激烈的抗議;在聖陶的作品中,這是一篇僅見的激昂的文字。但寫得好的是《低能兒》,《一課》,《義兒》,《風潮》等篇;前兩篇寫兒童的愛好自然,後兩篇寫教師以成人看待兒童,以致有種種的不幸。其中《低能兒》是早經著名的。此外,他還寫了些被榨取著的農人,那些都是被田租的重負壓得不能喘氣的。他憧憬著〃藝術的生活〃,藝術的生活是自由的,發展個性的;而現在我們的生活,卻都被撳在些一定的模型或方式裡。聖陶極厭惡這些模型或方式;在這些方式之下,他〃只覺一個虛幻的自己包圍在廣大的虛幻裡〃(見《隔膜》中《不快之感》)。
聖陶小說的另一面是理想與現實的衝突。假如上文所舉各例大體上可說是理想的正面或負面的單純表現,這種便是複雜的糾紛的表現。如《祖母的心》(《火災》中)寫親子之愛與禮教的衝突,結果那一對新人物妥協了;這是現代一個極普遍極葛藤的現象。《平常的故事》裡,理想被現實所蠶食,幾至一些無餘;這正是理想主義者煩悶的表白。《前途》與此篇調子相類,但寫的是另一面。《城中》寫腐敗社會對於一個理想主義者的疑忌與陰謀;而他是還在準備抗爭。《校長》與《搭班子》裡兩個校長正在高高興興地計劃他們的新事業,卻來了舊勢力的侵蝕;一個妥協了,一個卻似乎準備抗爭一下。但《城中》與《搭班子》只說到〃準備〃而止,以後怎樣呢?是成功?失敗?還是終於妥協呢?據作品裡的空氣推測,成功是不會的;《城中》的主人公大概要失敗,《搭班子》裡的大概會妥協吧?聖陶在這裡只指出這種衝突的存在與自然的進展,並沒有暗示解決的方法或者出路。到寫《橋上》與《抗爭》,他似乎才進一步地追求了。《橋上》還不免是個人的〃浪漫〃的行動,作者沒有告訴我們全部的故事;《抗爭》卻有〃集團〃的意義,但結果是失敗了,那領導者做了祭壇前的犧牲。聖陶所顯示給我們的,至此而止。還有《在民間》是衝突的別一式。
聖陶後期作品(大概可以說從《線下》後半部起)的一個重要的特色,便是寫實主義手法的完成。別人論這些作品,總側重在題材方面;他們稱讚他的〃對於城市小資產階級的描寫〃。這是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