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用觀棋者的眼去看,看清他自己的所作所為,更看清戰火中每一個人的面孔和命運。
雖然俞和不斷的提醒自己,這場戰鬥已經完結,如今只是六角經臺以無上玄妙帶他重歷一遍,但每每看到痛心之處,俞和就難以默然處之,渾身筋骨戰戰,時不時想躍身下去,如能救得一人脫劫,那便是多得一分慰藉。
白衣舞劍少年無聲長嘆,盤膝坐在落雁口的廢墟幻象上,臉露莊嚴慈悲相,口中喃喃頌咒。三十六遍《清淨坐忘素心文》流過俞和的心頭,壓住了他滿腔的慷慨,疏通了淤積於胸口的濁氣。
待得俞和的識念雲海中不再有雷蛇狂舞之時,白衣舞劍少年長身而起,伸手一招,那六角經臺上的性光慧劍便落入了他的掌中,化作一柄青光湛湛的三尺寒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一行七言絕句,被縱橫揮灑的劍光刻在了虛空中,二十八個大字鐵畫銀鉤,撇捺轉折如刀斧破風,字裡行間溢位一股悲壯灑落的烈士之志。
那青碧色的翩翩劍光中,隱隱透著一層醺醺然的嫣紅,也不知是葡萄美酒之色,還是倒映出了戰場上的血光。
白衣舞劍少年一遍使完,抱劍而立。有感於俞和被文境所撼,他微微一笑,屈指一彈掌中三尺青鋒,又自顧凌空運劍,舞了起來。
劍鋒劃過的軌跡,還是與方才一般無二的路數,可二十八個字便是二十八招劍法,每七招自成一道劍勢。隨著詩文意境的變化,劍勢的氣機也由“藏”至“顯”,越來越烈。到了最後七招,劍光霍霍碎空,大有將沙場幻象一劍斬破之意,可等寫到了最後一個“回”字,白衣舞劍少年卻又忽地旋身沉腕,將攀到頂巔處的壯烈之勢生生扼住,似乎尚有劍意綿綿不絕,盈滿胸中,欲發不發。
這一次俞和將心神從詩文中掙出,凝神去看那劍招。只見這二十八招,招招大開大合,越使到後面,那沙場鐵血氣相就越發鮮明。俞和從這二十八招中讀出了羅修上人的劍意,是那種“劍出無回,不飲血不還鞘”的古法劍修殺伐真意。
須知羅修上人潛心習劍二十四甲子,將現今被教條義理磨鈍的劍道,與殘缺不全的上古殺伐劍道相印證。他那一劍斬出,其中所含的劍意之深邃龐博,委實非是俞和能一眼盡窺。而玄妙無方的六角經臺,借白衣舞劍少年之相,將羅修上人的劍意硬生生拆開,化成了整整二十八劍。這二十八劍遍歷一遭,才算將羅修上人一劍之中的真意,盡數推演了出來。
至於最後那一下撤劍不發,或許正是體現了羅修上人久不得勘破萬劍歸宗至境的抑鬱,如此細微的一絲殘念,依舊被六角經臺分毫不差的演化成了劍招。
白衣舞劍少年運劍不休,一遍又一遍的反覆演練著二十八招劍法,而俞和是百看不厭,越看越痴。使到後面,那識念雲海之下的戰場幻象又動了起來,須臾間時光倒流,舞劍少年踏上城頭,與悍不畏死的赤胡兵卒戰到一起。
殺伐之劍遇上無畏的猛士,登時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但赤胡兵卒們的慘烈陣亡,卻成就了大雍守軍們死裡逃生的欣喜。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白衣舞劍少年連環十四劍,寒芒如網,將數十個赤胡兵卒斬得血肉橫飛。他面前是渾身浴血的胡人,身後是匍匐膜拜的大雍守軍,白衣少年手按滴血長劍,昂頭望天,那灼灼發光眼神中,分明是對俞和的無聲喝問。
俞和猛一甩頭,睜開了雙目,他伸手一招,屋外的酒罈子飛起,撞碎了木門,落進他的懷中。俞和一掌拍開壇口封泥,將整壇烈酒舉過頭頂,冰冷的酒漿如瀑傾下,穿喉入腹,化作滾滾熱流。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俞和嘿嘿一笑,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酒漿,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