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深愛著康乾、完全不理解——又或者明明理解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拉斐爾看我時眼內流露的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的感情,之後千方百計逃離他身邊,哪裡有心思去體會他話語裡的佔有慾。後來,經歷了康乾的背叛——說背叛太誇張,男未婚女未嫁,我的確沒一點資格指責他——我才恍然明白,真正愛一個人,是不能忍受與之長久的分離的,更無法忍受對方的音訊杳然。也才使我明白,拉斐爾,只怕不是單純地扣留我,防止我洩露秘密那麼簡單。
“你真的變了。”他感嘆。“以前,你不會用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同我講話,你會很認真地告訴我,我的記憶出了錯,彼時你就已經不是小孩了。”
“這次來,因公還是因私?”轉移話題,我亦是高手。
“兩者兼而有之。”他老實地回答。
“能停留多久?”好方便我製造一個蓄意避開他的機會。我可以去看一瑪,直到他離去,返回義大利。
“沒有一個很固定的日期。公事之外,我想在家族強行塞一個女人給我,利用聯姻來鞏固我的地位之前,來此尋找我心愛的妻。”
“是嗎?那等待的人有福了。”我笑,不著痕跡地脫離他的掌握。“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今天晚上,由我做東,請你吃飯,權充是為你接風洗塵。”
“好。”他順我的心意,不再提起尋妻的話題。
我沒有問他是如何找到我的,因為,無論問與不問,也已經改變不了我被找到的事實。將近十年的時間,他比之從前,更加成熟性感,還多了一些淡淡卻惑人的神秘滄桑氣息。尤記得那時在島上,總有美麗女郎清晨從他的臥室裡出來。而現在,曼託薩說他的身邊沒有女人,一個奇特的想法在我腦海形成。
“不要動歪腦筋,不要想方設法推銷我。Money,不要測試我的仁慈的底限。”他淡淡地提醒我,他不是良善之輩。
“咦?被你看穿了。”我並不否認,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道理我懂,這還是他教我的。只是,在心底裡,我知道,這樣的小動作是絕對不能做的了。
“我想我方才少說一項,你變頑皮了。”他笑著搖頭。
“拉斐爾,真奇怪,我在你眼裡,似乎一貫是美好的。只得你說我是頑皮,近年來不知多少人指住我的鼻尖嫌我惡劣、滿腹壞水。”我很好奇,究竟是他的記憶美化了我,還曾經我真的那樣天真純良。
“Money,你這張市儈老練的面具戴太久了,以至於你忘記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知道,你從不忍心別人受傷,不起眼至花鳥魚蟲,平凡至販夫走卒,罪惡至流氓殺手你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其中任一。善良如你,我永遠也不會嫌棄。”
我哈哈大笑。“拉斐爾,我被你形容得簡直似個天使。算了,不談這個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們等一下一起去吃飯。”
“陪多我一會兒。”他在我轉身時拉住我的手,擁我入懷,緊緊摟住,再不放手。
“你的保鏢等太久會以為我把你幹掉了。”我任他抱著。“既然已經被你找到了,我便不會再逃,我們敘舊也不急在一時,恩?”逃還是要逃的,不過會逃得更有技巧,讓他不再追上來,我在心裡補充。我承認自己是真小人。
“那麼,換個說法罷。讓我陪多你一會兒,Money。”他低沉的聲音透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寵溺與放縱,溫柔得似要將我化成一泓春水。
我的心一緊,緩緩起手環上他的腰。我的理智提醒我,他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拉斐爾了,他現在是全義大利乃至全美最大黑幫的魁首,被這樣一個人愛著寵著,不是一種單純的幸福,而是讓人無力的沉重。接受或者拒絕,都必須有最好的心理建設與最強的毅力。而我——被他看得太透徹。不忍傷人,是我的致命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