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穿著病服,外面裹了件長長的羽絨服,因為要做化療,她在住院的第二天就把原先那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給剃光了,頭上帶了頂紅色的帽子。
她坐在住院部樓下的長椅上,面前支起一個半大不小的畫架,手裡拿著只鉛筆正在專注地塗塗畫畫。一個同樣穿著醫院病服的外國小男孩坐在她身邊,小手撐著下巴,認真地看她畫畫。
她畫的是一張人畫素描,輪廓清晰,很明顯是一個亞洲人的面孔。
外國小男孩跟她很熟,兩人差不多時間入院,又住在同一間病房,每次要去做化療,打針吃藥,小男孩都表現得格外成熟和堅強。在他的身上,讓許沐更見堅信,自己只要堅持下去,就有機會活下去。
小男孩支起腦袋,歪頭用英語問她,姐姐,你為什麼總是畫同一個人啊?他是誰啊?
許沐握著鉛筆的頓了一下,彎著唇角,盯著面前畫裡的人,回答他:He is my lover。
——他是我的愛人。
愛人?小男孩不懂地皺起眉頭,那他現在在哪裡呢?
很遠的地方。
為什麼他不來看你呢?
她微笑著說,因為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啊。
那你以後會去找他嗎?
會的。
小男孩難過的癟嘴,撲進她懷裡,抱著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撒嬌,可是姐姐,我捨不得你。
媽媽說,每一個喜歡笑的女孩子都是小仙女,姐姐,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小仙女了。
許沐把他抱在懷裡,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背脊,輕聲哄他。
很快有護士過來,小男孩要去做化療了。
許沐給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小男孩開心的笑了起來。
他很大聲很用力地說,姐姐,等我的病好了,我要做你的騎士,永遠保護你。
小男孩走了。
周圍一下靜了下來。
許沐安靜地把這幅畫完成,然後收拾東西。回到病房,她把畫架放好,然後把上面的那幅畫取下來,放進一本素描畫本里,前面有厚厚的一沓,全都是同一個人的畫像,不同情緒的,不同動作的。
全都是他。
做好這一切,她換掉鞋,出門,一路來到了醫院附近的教堂。
院子裡有修女在給植物澆水,見了許沐,很熱情親切地跟她打招呼,彷彿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
偌大的教堂裡只坐了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因為不是禮拜,來誦經做禱告的人很少。
教父站在兩排椅子的中間,正在低聲念著聖經。
許沐坐在中間的位置,雙手放在胸前,閉上眼,表情虔誠,嘴裡跟著神父輕輕地念著。
“因為世人都犯了罪,虧缺了神的榮耀。”
“光來到世界,世人因自己的行為是惡的,不愛光倒愛黑暗。”
“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凡事都不可虧欠人,惟有□□,當常以為虧欠,因為愛人的,就完全了律法。像那不可□□,不可殺人,不可偷盜,不可貪婪,或有別的誡命,都包在愛人如己這一句話之內的。愛是不加害於人的,所以愛就完全了律法。”
窗外有淡淡的陽光灑進來,照在她的身上,泛著金黃色的光芒。
身側有人影在晃動,有人在她後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許沐不受干擾,繼續著自己的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