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
狐狸回頭急叫:“屈大叔!屈大叔!”
屈大叔是寨裡唯一的大夫,據說也是被貪官逼得家破人亡才投奔雞公山的。他避開刀光劍影,奔了過來。狐狸已放下我的手,道:“屈大叔,麻煩你替大嫂把把脈。”
我此時渾渾噩噩,耳邊似乎又有人在不停地說話,說出來的卻是同一句話。
燒吧,
燒吧,
燒吧,
燒吧……
只不知當初若是他知道我懷有身孕,還會不會說出這句話?或者,他即使知道了,會不會以為是表哥的孽種,也要一併燒得乾乾淨淨呢?
若能讓他知道,他當初射出的那一箭,要燒死的是自己的兒子,不知他的眼神還會不會那麼淡漠?
等我稍微清醒一些,屈大叔已滿面鄭重地對狐狸說:“脈象滑而流利,如珠走盤,是滑脈無疑。”
狐狸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笑意,猛然轉身,大聲喝道:“別打了!都住手!大哥有後了!”
我生平第二次被上千人團團圍住,上一次所有人是看我的臉,而這一次,所有人都看著我的肚子。
狐狸又問屈大叔:“可探得出懷孕多久?”
屈大叔搖頭:“這倒探不出。”轉頭問我:“大當家夫人,雖然這話有些不好啟齒,但還是得問問您,有多久沒來月信了?”
多久?
我被“捉姦”那日,就過了十天沒有月信。算到今日,應該有兩個月了吧。
難怪會那麼嗜睡,還會低燒嘔吐。只是我的月信一直不太準,也沒有在意,其後上了雞公山,每日為能不能活下去而擔憂,哪還顧得上想這事,不料竟是、竟是有了。
有人在喚我:“大嫂!”
我從悲喜交加的恍惚中驚醒,抬頭望向屈大叔,一字一句,緩緩道:“我月信一直很準,但這次過了半個月還沒來。”
我上山也快兩個月了。
狐狸滿面喜色,振衣而起,笑道:“這就是大哥的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我越過眾人頭頂,又看見崖石上那一枝似火的紅花。
我閉上雙眼:豹子頭,對不住,借你一用。如果他們知道這孩子不是你的,我只怕沒有活路。
這孩子是老天爺賜給我的,他沒有爹,只有娘,我必須得讓他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逃出去的一天。
鄧婆婆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坐到一邊。狐狸則跳上一塊石頭,姿態亢奮地振臂而呼:“自古以來,帝王駕崩,沒有左右丞相來爭帝位的事情。帝死,只能是由皇子即位。”
“大哥是為救我們大家死的,天可憐見,大哥有後,我們既要為大哥報仇,更應該將大哥的骨血撫養成人!”
“大哥屍骨未寒,我們就為了奪大寨主之位而鬥得你死我活,還將大哥的遺孤置之不理,傳了出去,天下之大,雞公寨還有立足之地嗎?”
“我們奉大哥遺孤為主,好生將他撫養成人,天下的英雄只會豎起大指誇我們一聲‘漢子’。諸位兄弟是要當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要當頂天立地的漢子?!”
“眼下情形,如果我們內訌,只會讓別人趁虛而入,大夥再無庇身之所。只有奉大哥遺孤為少寨主,同心協力,才能活下去,才能成就一番大業!”
我很佩服狐狸,此等雄辯滔滔的人才,不處廟堂之高,實在太可惜了。
二寨主看了我一眼,嘟囔道:“她若生的是個丫頭呢?”
三寨主自然要和他過不去:“即使是個丫頭,那也是大哥的女兒,我也奉她為大寨主!”
二寨主怒道:“那也得等她成了年才能當寨主,這之前,寨裡的事情由誰來決定?難道由一個嬰兒決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