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言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誰能想到一個平常身體素質大好,連普通感冒都很少得的大男人一病就這麼嚴重呢?
其實還是水土不服吧?樂言想。折騰這麼大一圈,他這是何苦呢?
醫生直接開了住院證,配了藥水給他打點滴,所幸過年期間醫院裡病患不多,病房不寬敞但只有他一個人,十分安靜,他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
樂言數著軟管裡的點滴數,守了一陣,就覺得時間像被延長了無數倍,那種異樣的安靜也讓她有些受不了。
她站起來,垂在身側的手立刻就被穆皖南抓住。
“別走。”他的聲音像被砂紙打磨過,掌心的溫度也高得嚇人。
她沒想到他還醒著,但這個時候也對他強硬不起來,只低聲道:“我不走,只是到門口去買兩瓶水。”
他的嘴唇都燒得起了皮,不可能不渴。他卻拉著她,就是不肯放手。
樂言是知道他的執拗的,沒辦法只好坐回床邊的椅子上,“你睡吧,我就在這兒,不會走的。”
他看著她,眼神有點茫然,不知是意識不夠清醒還是生病自然流露出的脆弱。
她怕他夜裡再受涼,低頭為他掖了掖被子,卻忽然聽到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樣不輕不重的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意外,而且陌生。
樂言怔了一下,很快如常收回手來,臉上表情都沒有太大的波動,“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她不問他是為了哪一樁道歉,他也不解釋,反正樁樁件件,壓在他和她心上的,也不是這一句道歉就能撇清。
只是說出來心裡就松泛了很多,其實也並沒有想象的那樣難於啟齒。
前一天夜裡,吻著她,纏住她的時候就該說的是這個,而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還有以前的很多很多次……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可怕,原來他錯了,一直都錯了。
不能細想,一想就頭疼欲裂。
穆皖南最後也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吊瓶已經打完了,他出了一身汗,衣服浸溼了大半,體溫也退了許多。
床頭放著打包回來的白粥和饅頭,還是熱的,樂言走了還沒多久。
她也不可能一直在醫院裡陪他,家裡還有媽媽和孩子等著她回去。
穆皖南咬了一口饅頭,面很死,寡淡無味,白粥也稀稠得幾乎撈不到幾粒米,跟樂言的手藝沒法比。
他咳得厲害,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但燒得有些發虛的身體總算有了點能量。
真是病來如山倒,他怎麼也想不到帶著思思跑這一趟竟然得自個兒在醫院裡過年,在他的人生體驗裡還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
樂言到中午才來看他,他從新買的雜誌裡抬起頭來,“來了?就你一個人?”
他其實盼了一早上,見她來了高興得很,但還得裝出不在意的淡漠模樣。
她手裡提著保溫桶,還拎了些水果。
南方的氣候水土到底不一樣,冬天裡可選擇的水果品種也比較多,看起來新鮮美味,他心頭又雀躍了些。
樂言只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得的是肺炎,咳嗽得這麼厲害,總不指望孩子和老人還能來探病。
她擰開保溫桶,又稠又滑的皮蛋瘦肉粥是母親早上特地熬的,還有肉圓和前一天做好但沒下鍋的豆腐釀,加上一個開胃的涼拌萵筍絲,食物的香氣濃郁而熟悉。
穆皖南深深吸了口氣,結果喉嚨裡癢得厲害,一下子又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樂言等他咳完了才把舀好的粥和菜遞給他,“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了。”
他愣了一下,不是應該她喂他的嗎,怎麼讓他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