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是裡三層外三層,臨街幾座酒樓上的好位子都會被預訂一空,甚至有鄉間財主專程進城來看殺人。
這一回榜文一出,各酒樓飯莊的門檻險些被人踏破了,三樓二樓的位子全都被人搶光了不說,甚至還碰到好些提出特殊要求的人家。什麼用屏風隔開設雅座,什麼自家攜帶碗碟瓷器,還有大手筆的富商單獨包下整個樓面。當知道這一回來看殺人的竟有不少女眷時,縱使這些酒樓飯莊的掌櫃無不是見多識廣之輩,也只有咂舌的份。
只有當初經歷過靖難之役的老人對人們這種看熱鬧的熱情不以為然,這砍一個人的腦袋固然是血腥刺激,砍十個人的腦袋就是磣人,砍一百個人的腦袋……那些看熱鬧的人別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就好!於是,有唯恐天下不亂的湊熱鬧,也有不少決定在當日閉門不出的百姓,好些店鋪的掌櫃也在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當日下門板不做生意。
儘管不過是一個月,但那股請願的熱潮彷彿都變成了昨日黃花。按照官府的話說,白蓮邪教以佛母之名妖言惑眾,若有信奉一律重處。為此,有的人將佛母的長生牌位放到了家裡隱秘處供著,可更多的人選擇了遺忘和迴避,畢竟好民不與官鬥。甚至有曾經的信眾樂呵呵地拖兒帶口去看殺人,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當初頂禮膜拜信奉的人之一。
行刑的這一日,官兵一大早就清道設防,在各處佈設關卡,刑場附近除了山東都司安排的各衛所精兵之外,五百京營精銳也都撒在了城中,城門口更是屯駐重兵。不到晌午,火辣辣的太陽就把地面烤得燙,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都被曬得蔫了,直到一個個五花大綁的人被一串繩子押過來,眾人方才有了精神,人群中更是傳來了一陣陣聒噪聲。
“怎麼隊伍這麼長……今兒個究竟要殺多少人?”
“不知道了不是?這一回要殺四百多號人,也不知道官府的劊子手夠不夠!”
“上一回看凌遲,那真是整整看了三天,這一回四百多號人一天能殺完?照我看這回要整整殺上十天,這十天之內大夥有的是熱鬧可看!”
“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這麼多人齊齊斬,血光沖天,指不定鬧出什麼妖氛來……”
最後一句低低的提議很快就被淹沒在看熱鬧人群的喧譁聲中。一年到頭除了秋後處決的時候,這夏日就能遇上殺人的能有幾回?這樣的熱鬧不看,要等下一次那得猴年馬月?於是,議論聲鬨笑聲夾雜著小孩子的哭鬧聲,竟是把刑場變成了喧囂的菜市場。
而對於此時已經坐在刑場前高臺的張越來說,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小說《基督山伯爵》中那段羅馬狂歡節上刑場殺人的細緻描寫——愛看殺人的不單單是大明百姓,這放在世界各地都是一樣的。可即便如此,處死有各種方式,朱棣非要執拗地將這四百多人顯戮斬。即便刑部從各地以及軍中陸續調來了四十名劊子手,青州本地還有四人,一天要殺完仍是夠嗆。
天上地日頭此時升得正高。刑場上那些光著腦袋地犯人起初還破口大罵。但毒辣辣地陽光底下跪了只一會兒。他們就被曬得昏。一個個都耷拉了腦袋。圍觀地人群個個抖擻精神。甚至還高聲嚷嚷著讓這些將死之人留下話來。
刑場下頭待斬得犯人捆得一個個如同粽子。有地跪在地上死命掙扎。有地則是認命地一言不。也有地勉強應合人群中地嚷嚷聲答上一句。更多地人只將目光往人群中瞥看。希望能有同伴前來營救。
“公公。午時二刻了!”
高臺上儘管有頂棚。但仍然異常炎熱。陸豐已經咕嘟咕嘟喝下了三杯茶。也顧不上什麼欽差大人地體面。只顧著搖手中扇子。聽到旁邊地小太監說才午時二刻。他不禁沒好氣地嘀咕了一聲。見張越仍然四平八穩坐著。他又舔了舔厚厚地嘴唇。對於這即將到來地殺戮一幕。他頗有些興奮。手心竟激動得全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