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跳。
跡像已經很明顯。
時間不久了。
主治醫生是個滿臉慈祥的五十歲上下老者,一頭花白頭髮見證著他的閱歷,但正因如此,聽到他嘴裡說出放棄暗示的話,吳示就感覺分外難以承受。
七十多歲的老母,剛剛聽到這個訊息,差點沒跟著也發病,現在還在一旁休息室流著眼淚,吳示感覺到天空都變得灰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都怪我,怪我當年不謹慎,張醫生,您就想辦法再救一救,樂樂她還小,我承諾帶她去遊樂場,去玩過山車,還沒做呢……”
鐵打的漢子,雙膝一軟,都要跪下了。
“唉……”
每次看到病人家屬如此無助。
張含東雖然已經修練得心如鐵石,見慣了生離死別,仍然會感覺一陣陣揪心。
這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見著了希望,又再次失望。
三年前,若是小女娃就此離去,沒有了希望,也不知會不會好一些。
看了看床上沒有一絲血色的小女孩,再看看眼前這位被生活打折了腰的威武漢子,他不住再次嘆了口氣。
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
他知道,這位是東江特戰三組的警安。
還知道,這位的薪水其實也不算很高,不但要養家餬口,還得支撐女兒高昂的住院醫藥費……
張含東一把扶住吳示,咬了咬牙,心想長痛不如短痛,還是直說吧。
“成康醫院雖然屬於平民醫院,但是,在外科手術方面,卻是東江一流。
第一人民醫院那裡,只是內科要好一些,轉到那邊去,對樂樂的病,並不會有太多用處。”
“至於臨海那邊的醫院,雖然資源更好,也有幾個腦科的專家,不怕跟你直言,一方面,想要轉院過去,有些艱難;另一方面,我那幾位老友,也不見得比我強到哪去。”
話裡的隱晦意思。
他不好說得太過明白。
但他相信,吳示是聽得懂的。
張含東在醫術上,或者說是在腦外科,的確是很有自信。
臨海那家頂級醫院,也曾幾次三番前來挖人,許下了極其優厚的待遇。
但他一直沒有答應。
沒有別的原因。
他的家鄉,他的青春,就在這裡,一直在這裡。
這時有他所愛的人,有他留戀的事,也願意為自己家鄉多盡一些力量。
因此,他連第一人民醫院也沒去,就守在這家平民醫院之中,主持腦外科,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當黑髮熬成了白髮,時光悠悠流逝,張含東心中仍然有憾。
假如,自己的醫術更高一些,或許當初的遺憾就不會發生,現在也能救一救這可憐的小女孩。
只可惜,人力有時而盡。
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樂樂……”
吳示緊緊捂著嘴,無助而悽愴。
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騙自己沒用,臨海太遠,路上兇險,病人也不好移動。
要請動那些專家前來會診,的確是有些艱難。
實際上,請來也沒什麼用。
張醫生的水平,他也是知道的,這位就是東南一把名刀。
他做不了的手術,救不了的人,基本上,諸夏所有醫生算起來,都沒人敢打包票說能救得回。
“吳叔,別難過啊,快快,去找警長,他能救。”
“警長?什麼警長……”
就算沉浸在極致的悲傷之中,吳示仍然保持著一分警惕。
看到歐陽琴,聽到警長兩個字,把他的思緒扯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