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寧兒在心裡早就把他罵翻天,多想衝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打掉他臉上那副溫柔多情的模樣。
一開始何蘭兒還忍著,等到了第八個姑娘上石亭現藝後,終究忍不住心底那股氣,等到人離開石亭後,聲音才不淡不重地揚起。
“城主特意自外地帶回嬌客,想必獄姑娘家世不凡,不知獄姑娘會彈琴還是作畫?也讓咱們開開眼界吧。”她何家可是灌州城三代城臣元老,她是官家千金,自小就盼著能當上城主夫人,好不容易盼到老夫人親自迎她進城,還以為終於有望,沒想到被迎內城的不只她一人。
原本滿心期待已被潑了桶冷水,沒想到城主居然還帶回一名女子。
她不依!出何府前,她已經向幾個閨中姐妹說了,城主夫人一定是她!對,城主夫人只能是她,絕對不能是那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女人!
原本充滿說笑聲的後花園裡,突地靜了下來,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轉向坐在末位的獄寧兒身上。
獄寧兒滿腦子正想著怎麼與馳暉城的姐妹聯絡,沒想到何蘭兒突然冒出這句,在瞧見對方眼底的妒意後,她已有打算。
“寧兒不過是平民百姓,哪敢與各位姐姐相提並論。”她對那笑面狐沒興趣,只希望其他人也好心點別來擾她。
她這話聽在眾人心底,就像她親口承認了技不如人。可何蘭兒哪肯放過這個給她難看的機會,唇邊的笑意更甜。
“獄姑娘謙虛了,城主親自帶回來的人,怎麼可能輸給我們這些姐妹,莫非……獄姑娘當真出生貧寒,從未學過琴藝書畫?獄姑娘長得如此絕色,真是可惜了。”
這擺明取笑獄寧兒家貧、目不識丁,空有一張美貌,卻是個草包美人。
宇文懷燕淡淡看了何蘭兒一眼,唇角的笑意凝了下。宇文夫婦則是對看一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惴惴不安看著兒子,宇文老夫人則是笑而不語。
獄寧兒本來懶得理她,只是這人羞辱她就算了,還損了她家,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怎麼能忍?
在大家的注目下,她輕柔起身,對著眾人盈盈一笑,“姐姐如此盛情,寧兒再推脫就是不恭,只好獻醜了。”
以為她怕了是嗎?非要激她,好!她就讓這些井底之蛙瞧瞧,能當上春閣的閣主,她靠的,絕不只是美貌而已。
獄寧兒起身走向石亭,腦海裡同時轉著該彈什麼曲,一抹惡意閃過。方才那些姑娘家每個彈的都是訴情衷的曲子,訴情,想得美!
她纖弱的身子一擺,先對主位上的宇文家人福了個身後,才笑道:“寧兒技拙,還請老夫人、尚主、尚主夫人和城主見諒。”
話落,她輕巧地坐在石椅上,纖纖秀指撫上石桌上的琴絃,有別於其他姑娘清雅溫潤的琴音,這會兒園子裡響起的,是悽楚動人的前調,琴音輕轉。
前調方歇,獄寧兒也開了嗓,“一張機,採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花知……”
輕輕柔柔的歌聲,帶著一絲絲的幽怨和淒涼,她的嗓音動人,唱起來讓園裡的眾人也不由染上了感傷,一時間園裡不聞聲響,唯有她的琴音與歌聲。
這九張機是來自遠方國家的樂府歌曲,在辰曦國中也是耳熟能詳的,曲中詞意一開始是少女懷春,與相愛之人相戀的甜蜜,到了後段,就是戀人移情別戀,對薄情郎的哀怨心碎。
這曲子,聽得何蘭兒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方才她們唱的都是訴情曲,獄寧兒卻偏偏唱這曲調,究竟是什麼意思?
獄寧兒的聲音清甜脆嫩,配著哀怨悲慼的音色曲調輕唱,將曲中那少女愛不得的恨意,唱得絲絲入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