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處的海水在這些石頭上面抖動,發出了反光,使得骨骼和動物的不動的可怕形象也隱約搖動起來。這可怕的一堆螃蟹,好像剛吃完了飯。這些殼彷彿吃了這具骨骼。沒有比在這死去的獵物上死去的寄生蟲更古怪的了。這是死亡的悽慘的延續。
吉里雅特的眼皮底下是章魚的食品櫃。
景象淒涼,在這兒清楚地暴露出極其恐怖的事實。螃蟹吃掉了死人,章魚吃掉了螃蟹。
在屍體旁邊沒有任何殘存的衣服。死去的人在被逮住的時候想必是赤身露體的。
吉里雅特專心地仔細察看著,他把螃蟹殼從死人身上全拿掉。這個人是誰呢?屍體給解剖得十分巧妙,簡直像是準備做解剖模型用。肌肉全除去了,一點兒肌肉也沒有留下,沒有一根骨頭缺少。如果吉里雅特是這方面的內行,他可以看到,裸露的骨膜又白又滑,好似擦過一樣。如果四處沒有剛毛藻的綠色,它們真像象牙。軟骨隔膜都精細地減薄和排列好。這個墳墓造出了這麼許多不祥的珠寶首飾。
屍體好像埋在死去的螃蟹底下,吉里雅特把它掘了出來。
忽然他迅速地彎下身子。
他剛剛發覺脊柱給一根帶子似的東西圍著。
這是一條皮帶,很明顯是那個人活著的時候扣在肚子上的。
皮上長了黴,帶扣生了鏽。
吉里雅特想拉過腰帶,脊椎骨不肯放,他只得將脊椎骨折斷才拉得出。腰帶完好。在上面已經開始積上一層貝殼。
他摸摸腰帶,覺得裡面有一樣硬硬的正方形東西。想解開帶扣是沒有用的。他用刀割開了皮子。
腰帶裡裝著一隻小鐵盒和幾個金幣。吉里雅特數了數,一共有二十個畿尼。
鐵盒是一隻水手用的舊鼻菸盒,是用彈簧開啟的。它鏽得很厲害,關得很緊。彈簧完全氧化了,不再起作用了。
那把刀又幫吉里雅特解決了難題。他用刀尖一撬,盒蓋就脫下來了。
盒子開了。
裡面只有點紙。
一小扎非常薄的紙,折成四折,鋪在盒子底上。紙是溼的,不過並沒有損壞。盒子關得很緊,將它儲存得很好。吉里雅特展開了它。
這是三張鈔票,每張一千英鎊,一共值七萬五千法郎。
吉里雅特又把鈔票摺好,放進盒子裡,利用裡面留下的一點點空再放進二十個畿尼,然後拼命使勁把盒子關緊。
他開始仔細看那根腰帶。
皮的表面在以前曾上過光,它的裡面卻很粗糙。在淺黃褐色的粗皮上有幾個用很濃的墨水寫的幾個字。吉里雅特認出了這幾個字,念道:
“西爾克呂班。”
五 在六寸和兩尺之間死神能棲身
吉里雅特把盒子重新放到腰帶裡,又把腰帶放進他的褲子口袋。
他把骨骼和旁邊死掉的章魚留給螃蟹。
當吉里雅特跟章魚和骨骼在一起的時候,上漲的潮水已經淹沒了進口的狹道。吉里雅特只有鑽到拱門下面才能出去。他脫身並不費勁。他熟悉這條出路,做這些海里的體操運動他是個能手。
我們看到了十個星期以前發生的那出慘劇。一個怪物抓住另外一個怪物。章魚抓住了克呂班。
這幾乎可以說是在無情的黑暗裡偽善者的相遇。在深淵裡,兩個由期待和黑暗組成的生命短兵相接,一個是畜生,另一個是活人。畜生結果了活人。可怕的裁判。
螃蟹吃死屍,章魚吃螃蟹。章魚在經過的路上,會捉住任何一個游水的動物,一隻水獺,一條狗,如果它能夠,甚至一個人。它喝它們的血,然後將它們的屍體留在海底。螃蟹是海里的外形像金龜子的埋葬蟲①。腐爛的肉對它們有很大的吸引力,它們游過來,吃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