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在借用宗恪的魂魄做這件事。因為宗恪和阮沅曾經共用七魄,儘管那七魄是假的,但畢竟是阮沅留在宗恪體內的東西。這樣,比單純只用返魂香的效果要好,死靈現形,會更加生動。
宗恪知道,如果此事告訴了宗恆,堂弟必定會強力反對,這種損害自身,只為見到死者的行為,無異於自戕。
而且他也明白,宗恆會產生擔憂:雲家這些鬼蜮把戲,難保不藏著害人的深機,如果雲舫之心懷叵測,別有他意,利用這機會做點手腳,那怎麼辦?
宗恪原本也考慮過這些,但是在用過一次返魂香後,他也就不再考慮後果了。
香味愈發濃郁,返魂香已經燒了一多半了,宗恪能感覺到自己額頭,滿是汗水。
他睜開眼睛,如意料中那樣,那個幽藍色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他眼前。
是阮沅,栩栩如生的模樣,一如他記憶裡的那張臉,清晰無比。
她此刻,就安靜地坐在他面前,兩隻手好好的疊放著,臉上是宗恪熟悉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凝視著他,像是裡面含著千言萬語。
看上去,和活生生的人毫無區別。
宗恪鬆了口氣,微笑浮上了他蒼白的臉,今晚,又是他們共度的一個良宵。
每一次,他呼喚出的阮沅的樣子都不一致,有的時候她是慵懶的,斜靠在床頭,有的時候她是頑皮的,跨坐在椅子上,有的時候她是憂鬱的,悄然立於窗前。
也有今晚這樣子,安安靜靜的坐著,像個教養良好的淑女。
這些都是宗恪記憶裡的阮沅,都是藉助回憶喚出的死靈,只是,他不能觸碰她,她也不會開口說話,而只會傾聽他。
因為這不是生靈,甚至不是真正的靈魂,只是某種蠱毒。它能夠借返魂香完整現形,更多的原因,是有宗恪自身的精力在做支撐。
“……今天又和你表姐吵架了。”宗恪說,“我早就說,見了就吵,真見不得她。”
幽藍的身影不說也不動,靜靜凝視著他。
“她是來替兒說情的。說來也怪我,對兒太嚴格。”宗恪停了停,繼續道,“可我就是不高興看她那個樣子。”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聲說:“或許我是不高興兒和她那麼親近。阿沅,你也知道,這孩子幾乎是我獨自撫養大的,這才離宮幾個月?就投靠了他媽媽。這小子,哼,背叛了我。”
煙霧明滅,影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不過,那雙美麗的眼睛仍舊注視著他,像是充滿同情。
“你也會更同情我,對吧?”宗恪繼續道,“我不許兒玩滑板,他肯定很生氣,往後,會更向著他媽媽,這我料得到。可是要我樣樣事情都依著他,那又成了什麼樣子?”
女性的影子不動,她安詳的坐著,唇邊笑意似乎更濃了。
“好吧,我知道你會笑我。”宗恪悻悻道,“說得好像和縈玉搶兒子似的。忘恩負義的小東西,真要讓他在這宮裡撒野,騎著腳踏車到處瘋,到最後被那些大臣嚼耳根的,還不是我?他也該體諒體諒他老子才對。”
沒有回答。
“兒變了,變得真厲害,現在都敢不聽我的話了。這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嘴仗要打呢。哼,想和他老子作對,他還嫩了點。”
宗恪說到這兒,深深嘆了口氣,他順勢躺倒在床頭,歪著身子瞧著面前的影子。
“你還是很好看,一點都沒變。”他喃喃道,“無論過多少年,我喚出你來,你都是這副樣子,年輕又漂亮,這真好。”
宗恪像是著了迷般,目光痴痴凝視著那個藍色的身影。
“你的青春能夠永駐,阿沅,這是死神給你的恩惠麼?”他小聲說,“可我會慢慢變老,變成老頭子,頭髮花白,滿臉皺紋到時候,你見了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