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曌陵大雪,帝體百官延朝。偌大的金鑾殿上,太子一人獨登。
“阿柒,阿柒..”丞啟天抖著雙唇一遍遍喚道。
丞柒半垂眼簾睨著臥病在床的老皇帝,漠然道:“父皇,好久不見。”
丞啟天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有氣無力道:“快到父皇身邊來。”
丞柒坐到床邊扶起丞啟天,宮女立刻往床頭墊上一個玉枕以便倚背。
丞啟天那雙枯黃的老眼漸漸閃爍幽光,嚅囁道:“這八年來,朕日日夜夜都在等著你。他們都說你死了,朕偏不信。”
丞柒絲毫不為所動,疏離道:“有勞父皇掛念了。”
“掛念?”丞啟天難以置信地盯住他,呢喃道:“丞室的悲劇是你一手造成的,朕是怨你啊,何曾念你啊。”
對此,丞柒表現的異常平靜。
“你不過是娼女之子,卻屠盡嫡出兄弟。”丞啟天閉上眼,苦聲哀嘆道:“丞室因你轉衰,而今天意既定,皇室的未來又寄於你手。”
丞柒唇角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笑,並未接話。
“每每想到你,便不由回憶往事。”丞啟天說著慢慢閉眼,疲倦道:“可父皇老了,不該記得那些傷心事了。”
“所有人都命不該絕,只有我死有餘辜是嗎?”丞柒噙著那絲冰冷的笑意,薄唇輕啟:“父皇您的確是老了,就連死人活人都傻傻分不清了。”
丞啟天忽地咳嗽起來,斷斷續續道:“你..膽敢..”
“我有何不敢?”丞柒眸中逐漸泛起徹骨的寒意,悄聲道:“誰又敢替您喊冤呢?”
“咳咳!”丞啟天咳得愈發劇烈,渾濁的雙眼裡充滿著畏懼。
“父皇龍體欠恙,兒臣就先告退了。”丞柒不欲多言,說罷起身離開。
一眾宮人齊聲恭送。
隨侍撐開竹絹傘給丞柒擋雪,隨問道:“殿下,接下來去哪?”
丞柒抬眸望了眼遠處雕樑畫棟的閣樓,“學宮。”
途中,恰好碰上了正在賞梅的丞雁姝。
丞雁姝先是一愣,隨即美靨上揚起明豔的笑,“殿下這是去哪兒?”
丞柒全然無視,與她擦肩而過。
丞雁姝略微急促喚了聲“阿柒。”
丞柒無動於衷,不曾半分停滯。
學宮內書香盈盈,溫暖如春,官僚子弟端坐其中練字早習。
“那是哪家的少爺?長的真俊啊。”
“你快住嘴吧,我爹說了近期切勿論宮中事。”
“近期宮中發生了什麼?”
“據說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回來了。”
….
丞柒解下狐裘交給隨侍,徑直走向內堂。
八年來宮中早已物是人非,僅剩一個瞎子先生苦守學宮。
丞柒坐到太師椅上,恭敬地道了聲“夫子好”。
堂書語慢騰騰地斟上一杯熱茶放到丞柒那邊,“來者何人?”
丞柒端起茶盞,從容道:“我是那個九年前被退學的惡劣分子。”
堂書語聞言輕笑道:“九年前拿禮經把人腦袋掄開花的那個嗎?”
丞柒只道:“正是。”
“你已經好久沒來找我對弈了。”堂書語清秀的臉上略顯惋惜,“現在我瞎了,也不喜歡下棋了。”
丞柒淺抿一口清茶,柔聲道:“夫子不必犯難,還有一局待您來弈。”
堂書語遲緩地搖了搖頭,推脫道:“我連行棋的規章都記不得了。”
丞柒低笑一聲,暗諷道:“倘若沒有落子的勇氣,那就理應受人擺佈。”
堂書語不急不慢地給自己倒上茶,溫吞道:“我不過是個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