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不答。承鐸背轉身去,望向帳外,太陽從一側斜射過來,將帳門的一側染成了金黃色,卻將承鐸留在了黯淡的一邊。“這麼久了,我以為能給的都給你了,卻沒想過你要的也許我給不起。”
茶茶心裡一酸,“我不懂,你為什麼給不起?你幫了我對你也並沒有什麼損失。”
承鐸轉過身來,“你確實不懂。我樂於看到你有所寄託,學學做飯,看看書練練字,甚至更有意思的事,這些都沒什麼。然而我不願見你殺人下毒,忍辱復國。這些東西太重了,你選擇了它就做不成你自己,也不是我要的那個你。”
“你的仇恨無法消滅,甚至毒殺了你的仇人也不能讓你快樂。於是你以為復國可以讓你快樂?你真幼稚。你的親人,你的童貞,你失去的時間,找不回來了。你做什麼都沒有用的。”
“不……”茶茶想要反駁,卻難以找到一個切入點。
“不什麼?我知道你是什麼罪都受過了,故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沒什麼原則和底線。我樂意一直護著你這樣過下去,不表示我可以無限制地縱容你,甚至讓你利用我。”
“我沒有利用你!”茶茶斷然而憤然地說。
承鐸緩緩走近她:“那你竟是懷著一顆博愛的心對我以德報怨?真讓我感動啊。”他很少說這樣諷刺的話,而一旦說了出來,深藏的決然還是輕易讓茶茶覺得害怕。
“你是氣我隱瞞了你?”她再也凝聚不起氣勢。
“我並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幼稚。”他湊近她的臉,一字一字清晰地說,“我不會幫你的。你以為什麼都不會改變,其實一切都會變。你追尋的東西會改變你,在你索取的時候,在你不知不覺中就改變了你。並非你願意,而是你不得不改變。”
“我對你不會變!”湛藍的眼睛湧上了淚意。
“是麼?可我現在幾乎都要不認識你了。”他站直身子望著她,“這兩天我想了很多事,決定只有一個——你要去復國,我就不要你了。要不要留在我身邊,明早我來聽答案。”
他說完也不再看她,轉身掀了簾子,走進夕陽的餘輝裡。茶茶默然坐在榻上,一動不動,直到承鐸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只留下遠方一個遙不可及的地平線。
她設想過許多結果,這不是最壞的,也不是最好的。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承鐸言出必行,做出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他捉住她時,茶茶沒有恨過;他拷問她時,茶茶沒有恨過。此刻卻第一次有些恨他,他竟然就把這個選擇如此決然地推給了她。
最後一縷陽光湮沒在大地的邊緣時,茶茶驀然站起身來。她走出大帳,放眼四顧,卻覺得難以找到目標。她漫無目的地走到帳後的涼棚,忽蘭正在地上洗著一件裡衣。茶茶並不看她,兀自踱到廚下。
盆子裡堆著些菜蔬,茶茶挽了袖子,舀了忽蘭燒的熱水,將菜洗了。撿了一個土豆放在菜板上,一刀刀切成薄片。一年以前,她不會切菜,更不會做飯,連油鹽醬醋都認不齊。她將那土豆薄片整齊地碼好,又切成細細的土豆絲。
忽蘭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安靜地看她把這個土豆切完。茶茶換了一株雪裡紅,正要下刀,忽蘭突然用她生澀的漢語問:“姐姐,你為什麼不走?!”
茶茶驀然停住。為什麼不走,為什麼不走?茶茶看著她年輕的臉,上面寫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和勇氣,忽然就覺得自己老了。就像承鐸說她幼稚,不會帶著批判,也不會帶著讚許。不,忽蘭,你不懂得。茶茶無奈地笑笑,簡捷地說:“把燈點上吧。”
這邊大帳裡,東方也很無奈,“你這樣逼她,未免下藥下得太猛了。”
“猛藥制心。”承鐸的臉色難以再維持平靜。
“也不怕她真的走了?”
“那更好,長痛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