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綠皮火車是回去的路了,來的時候,三個人怯生生地在火車裡探頭探腦地看北京高聳現代的建築和行人時髦的衣著。
回去的時候三個人的心都定了下來,心裡有了目標。
雖然裝的東西多,但是皎皎還是擠出空間給帶了一些北京的特產回去分給小夥伴。
風塵僕僕趕回來的人給老薑家其他人報了平安,就洗了個澡趕忙睡了一覺。
皎皎迷濛著眼睛安然入睡,還有三天馬嶺莊公社初級中學就開學。
還沒告訴柳葉兒她們,她回來了呢。
柳葉兒確實是數著日子,失落地經常在老薑家家門口轉悠,她不太活潑也不太會和生人叫朋友,最好的朋友就是皎皎了。
老薑家寂靜一片,她沿著河沿往回走,家裡氣氛緊張得喘不過氣。
紅血絲漫上宋祈生的眼球,他眼底泛著極冷的光盯著趙曉燕。
“那是我要交學費的錢,還我。”
趙曉燕瑟縮一下,剛才少年盯著她的時候她有被嚇到,那不像是一個孩子的目光,而像是一隻山裡沒有理智的野獸的目光。
眼睛泛紅,肌肉繃直。
但是她一聽這話,氣勢又回來了,她頗為氣憤“什麼你的錢,家裡養你養這麼多年,你個白眼狼,偷偷藏這麼多錢。”
“你哪裡來這麼多錢,還不是偷的。”
“還給我。”
“你偷家裡的錢還這麼理直氣壯,白養你了。”
“不是偷的,是我自己的。”
宋家的錢宋婆子手裡捏著一部分自己的嫁妝和積蓄,宋正興這邊的錢都叫趙曉燕捏著呢。
她每天的錢都攢在手裡頭,那是哪個一分都不可能拿走,她但是她有些不信,“不是偷的,那你哪裡來的。”
“我自己的,我在黑市換的。”
趙曉燕瞪大眼睛氣憤地說:“好啊,真是頭白眼狼,在黑市換錢也不交給家裡,家裡養你這麼大,供你吃供你穿——”
趙曉燕尖銳地聲音從他的耳朵裡穿刺而過,他只會機械地吐出三個字:“還給我。”
“那錢拿去城裡,給柱子和柳葉兒買了衣服了,我手裡沒有,你要還,就叫老闆去還給你。”
趙曉燕說完趕緊回屋子裡,把門一關,剛進來的柳葉兒確實穿著新衣服。
她前兩天被她媽笑眯眯地帶著縣裡頭說什麼意外來財,還不少,初中上學置辦一身,給柱子買了外套和褲子,還給買了夏天的短袖,給她順便買了一件,趙曉燕自個兒置辦了一身。
少年的眼神冷冷地落在她身上,柳葉兒退後了一步,她神情慌張,“我不知道。”
對,她是不知道,她和柱子要穿著新衣服去上初中了。
宋祈生並沒有說話,他只是輕飄飄掃了柳葉兒一眼,又或者目光沉沉,但同樣轉移了。
他一言不發地回到漏風的柴屋改了一半的屋子裡,裡面被翻得一片狼藉。
壓在墊被底下的錢被拿走了,一條被油濺到的紅色紗布髮帶和一張綠色德士林的糖紙被像扔垃圾一樣翻出來,又被毫不在意地丟地上,印著泥巴的腳印。
窗戶訂著針的窗布很應景地裂開了一個口子,像一個醜陋的笑臉,正在嘲笑他。
嘲笑他以為可以透過讀書改變命運,那窗布裂開的口子混著燥熱的暑氣鑽到他胳膊上裂開的口子。
他知道趙曉燕肯定不會送他上初中,所以為了在黑市換錢,他天不亮就上山拿自己做的竹矛,陷阱,彈弓打獵。
那深山裡的野豬都被他弄死賣錢,他的背上青紫交錯,胳膊上的裂口在夏天被悶到化膿。
他以為他可以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