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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間,史彌遠明白了鄭清之的意思。他只怕也是感覺到朝中氛圍不對,想來試探自己究竟是否還支援沂王嗣子了。若是允了,那證明沂王嗣子再無希望,鄭清之接下來必是要尋個藉口辭去王府教授一職地。
鄭清之尚可有退路,只需切割與趙貴誠的關係,便是皇子趙身登大寶,也不會追究於他,可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沒了退路。皇子趙登基之日,便是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業轟然倒塌之時。
想到此處,史彌遠冷冷掃視鄭清之一眼,卻現鄭清之正在微笑。
這只是不經意間露出的一絲微笑,卻讓史彌遠心情剎那間逆轉過來。
對鄭清之其人,史彌遠最瞭解不過,這人胸懷大志,又有真才實學,並非迂腐書生。史彌遠甚為讚賞他,遠過自家門客余天錫,原因很簡單,在史彌遠看來,余天錫或許可為州郡長吏,卻不是天下之才。而鄭清之則不然,他既有志向,又有能力,還有氣度,甚至懂得史彌遠自己都把握不好的屈伸妥協之道。這也是史彌遠為何當初慨然允諾,今後自己的丞相之位,將要屬於鄭清之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此番來,原因應是有二,一則試探,二則進言吧。
史彌遠的書房,並未裝飾什麼書法字畫,僅僅是在書房西牆上掛著幅達摩坐禪圖。為了取光,書房地紙窗都撐了起來,外頭潮溼的風吹進,那張達摩坐禪圖在牆上緩緩搖晃了兩下,出沙沙地聲音。史彌遠目光從鄭清之面上移到畫上,凝視良久,然後一笑。
“文叔,你呀你……”他搖了搖頭,自顧自端起杯子,飲了一口熱茶。天氣冷了,他不喜歡流求玻璃杯的那種冰冷感覺。故此用的仍是瓷杯。
“相公,下官可退,相公卻是退無可退。”鄭清之見史彌遠明白自己的真實用意,微微一笑道。
“本相何曾想退了?”史彌遠兀自強辯道。
“數月之前。相公每隔一旬便要召下官問一次嗣子學業,如今兩月之間,相公都未曾過問,若不是相公意欲退縮,何至於此?”鄭清之站了起來:“相公。下官不才,為相公以腹心相托,卻只怕相公畏畏尾臨事退縮呢!”
史彌遠沉默了會兒,然後點頭道:“本相知道了。”
史彌遠自知自家性格,當初他除韓胄時,奉他之命前去刺殺地人遲遲未把訊息傳來,他則緊張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幾乎就要投水自盡。鄭清之此次前來。便是怕他想要退縮,只是情形如此。無論他如何在天子面前進言,天子都是固執己見,他雖說權傾朝野,可正面與天子對抗。這種事情卻還做不出來。
“至於皇子之事……”鄭清之微微眯眼道:“相公,疏不間親,相公不過是一個外臣,如何能干涉此事,當初嶽鄂王手綰兵符,語及太子之事,尚為高宗訓斥,故有此後風波亭之遺恨。相公之父。史越王雖參贊立嗣。卻也不曾如相公這般,於天子面前直言激切。傷父子之情……”
他話說得極重,史彌遠卻越聽越歡喜,待聽得提及自家先父,他伸手擺了擺:“文叔,我明白了。”
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兩圈,他拉住鄭清之之後,嘆息道:“文叔大才,勝我十倍,若非文叔點醒,我幾乎鑄成大錯!”
“相公既是明白,那下官便要告退了。”鄭清之微微一笑,躬身行禮:“事不宜遲,相公,還應行事。”
史彌遠破例將鄭清之送至門外,回得屋中之後,立刻遣人去喚薛極。此事他自己不能出面,讓薛極這個心腹出頭,再合適不過。
得到史彌遠召喚,薛極匆忙趕了過來,聽史彌遠說了鄭清之之語後,他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見他未曾反應過來,史彌遠笑道:“疏不間親,天子家事,自有天子家人出面。皇子非為天子之子,亦是皇后之子,是非對錯,自有皇后進言。”薛極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