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其實生活還挺安樂的,不像國內那麼亂。而且,大部分法國人都還算善良。我前兩年,去努瓦耶勒小鎮看了看,給死在那裡的兄弟上香。鎮上的居民知道我是援法華工,都對我很尊敬和同情。當地人還給華工取了稱號,叫‘天之子’(法語fils_du_ciel,天空的兒子),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但我不喜歡另一個稱號,有的當地人出於同情,把我們叫做‘受盡苦難的戰爭奴隸’。”
周赫煊面容嚴肅地說:“你們不是天之子,也不是奴隸,你們是英雄。有了你們的犧牲,中國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為歐戰的戰勝國。”周赫煊突然起身舉杯,“敬所有死去的、活著的華工!”
李石曾也站起來說:“敬華工!”
周圍聆聽陳英講述遭遇的留學生,或激憤、或悲慟、或感傷,此時都集體起立:“敬華工!”
陳英的雙眼突然變得通紅,抹著淚說:“謝謝,謝謝你們。”
周赫煊扭頭對李石曾說:“石曾先生,我想為援法華工修一座陵園和紀念碑,你能幫忙聯絡駐法使館和法國政府嗎?”
“沒問題,這個包在我身上!”李石曾拍胸脯道。
陳英突然推開凳子,噗通一聲跪下說:“周先生,我代死去的弟兄,感謝你的大恩大德!他們死了以後,好多都隨便埋在小鎮外,連塊墓碑都沒有,別說魂歸故土,在法國都只能當孤魂野鬼啊!”
“快起來。”周赫煊連忙將陳英扶起。
當天下午,周赫煊哪兒都沒去,就留在這家飯館裡,跟李石曾、陳英一起商量著修華工陵園的事。
由於時隔多年,而且連墓碑都沒留下,很難查清每個人的情況。
周赫煊能夠做的,只能是在當年的華工大營處修建陵園,將散落四處的屍骨集中安葬。然後找法國和英國的相關機構,查詢當年的華工陣亡名單,給那些屍體沒有運回國的華工立碑。再修一座紀念碑,鐫刻上華工當年的事蹟。
或許在有些人看來,周赫煊此舉純屬多餘。有那點閒錢,還不如用來賑濟國內的百姓。但周赫煊卻認為,某些人、某些事,是必須被世人銘記的。
周赫煊問道:“關於援法華工的資訊,哪裡能夠找到最完整的資料?”
李石曾想了想說:“這個恐怕要問李駿,他以前是北洋政府任命的駐法公使館秘書,同時擔任駐法華工監督。”
“此人現在何處?”周赫煊問。
李石曾說:“他如今是駐加拿大領事館副領事(剛剛升任為總領事,由於資訊不通暢,李石曾不知道)。”
周赫煊又問:“現在的駐法公使是誰?”
李石曾笑道:“高魯,他跟我是老朋友,肯定願意幫我這個忙。”
周赫煊仔細詢問,才知道現任駐法公使高魯,是個純粹的學術性官僚。
你絕對猜不到,駐法公使這麼重要的外交職務,居然讓一個天文學家來擔任。
高魯此人,乃中國現代天文學奠基人之一,紫金山天文臺就是他發起籌建,並參與選址的,還親自測算出天文臺的經緯度。紫金山天文臺還沒建成,高魯就被派來法國擔任駐法公使。
對了,高魯還是一位發明家。就在半年前,他發明出“天璇式中文打字機”,提高了少許的中文打字效率。
第二天早晨。
李石曾帶著周赫煊前往駐法公使館,正式拜訪駐法公使高魯。
高魯的造型很彆扭,他面容清癯,戴著一副黑色圓框眼鏡,花白的山羊鬍子長及領口。如果換上一身長衫的話,活脫脫的前清大儒形象,但他此時卻穿著西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李石曾笑道:“曙青兄,我又來麻煩你了。”
“石曾兄!”高魯與李石曾握手,又看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