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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民風比較彪悍,小團圓節那一天,女人們便會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站在路邊等,未婚的男子便要在帽子上插一根小小的樹枝,如果他風風光光衣錦還鄉,如果小夥子面相再俊一些,就會有女人們芳心暗許。

久而久之,這裡的小團圓節就變得如同七夕一樣,成了一個青年男女互訴衷腸的曖昧而美好的節日。

這一日,東海之濱的小漁村裡會張燈結彩,年輕的男女們會圍著火堆坐在高高的山頭上,唱歌跳舞,便是寒冷而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東海浪濤,也彷彿輕柔了不少似的,博上守關的老兵會在高高的燈塔裡用笛子吹一支不知什麼地方的小調助興,隨著汽笛和燈光飄揚而下,一樣地具有穿透力,能隨著海面一層一層地翻滾出去。

傳到很遠很遠以外的海島上。

傳到白離聽力已經模糊的耳朵裡。

他的四肢百骸裡都像是著了火,彷彿有一把小刀子,把他劃開以後又接上,白離整個人埋在越來越濃重的白霧裡,感覺那持刀的人,有一雙悲傷而沉默的眼睛‐‐他知道那就是他自己。

此時,白離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死在歡快的笛聲和少女高亢嘹亮的歌聲裡,它們被風挾過來,尾音顯得有些走,聽在耳朵裡,有說不出的蕭瑟,那些埋在他的影子裡、隨時蠢蠢欲動等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怪物都虎視眈眈地圍在一邊,隨時等著撲上來。

卻是那團極柔軟又極強大的白霧,在凌遲著他,也在保護著他。

白離從來不知道,被自己親手丟棄的一半血脈,竟然有這樣的強大。

很久以前,他想要無邊的力量,能翻雲覆雨、為所欲為,然而當他處心積慮、真的做到了,卻發現……自己還是始終不能得到一個人的心。

他懂了無數的東西,卻始終不是一個人,不懂人的心。

白離嘶聲慘叫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地在他心裡閃過,他想,不要施無端了,如果就這麼死了,來世做牛做馬,做豬做狗,都不要再見到他了。

這個念頭只是倏地劃過,他便感覺一股極清涼的氣自他額頭鑽入全身,仿如灼燒一樣的疼痛頃刻便淡去了不少,白霧似乎單薄了一些,那白霧凝成的人形也不見了,正好在此時,自他額頭鑽入了身體裡。

那麼一刻異常神奇,白離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昏昏欲睡了很久的人,一直掙紮在半夢半醒的迷茫之中,突然間回到了現世一樣。

許久以前已經深深埋在記憶最深處的蒼雲山歷歷在目,那些黯淡而又快樂的少年時光好像突然憑空浮現,幾十年如一瞬一般。

一個人……無論出身如何,血統如何,是不能將自己割裂的,哪怕真的親手拋棄,自己也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白離福至心靈,驟然明白什麼叫做……再回首,已百年身。

他忽然恐慌起來‐‐不,怎能不見施無端。

這一輩子所有的愛憎貪痴全給了這麼一個人,唯有是他,再沒有別人。

白離臉上一涼,他抬起手,愕然地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白霧所在的範圍突然縮小,一道極亮極白的光自當中升起,連遠處海濱聚會的人們都被驚動,人們愕然地停下來,望著遙遠的方向,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ldo;神仙顯靈了!&rdo;

他們地跪下來,虔誠地閉上眼睛,或者默默想著自己或大或小的心願,祈求神靈保佑自己的姻緣,或者念著相思之人的音容名姓,祈求那根冥冥中的紅繩。

白離卻感覺整個人被撕成了兩半,他才清醒過來的意識驟然因為劇痛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