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娘,老孃就真白活這三十年了!讓倆小丫頭片子欺負!”
趙麻子自然百般勸慰:“蕭小姐說的是,她們還當是大清朝,她們有權有勢的時候?這樣吧,我看,咱們先去稻香村吃著,每人來幾塊點心,再要一點烏梅湯,一碟鹽炒豆酥!”說到此處,他忽然一僵頓住了,生怕蕭家姐妹以為他要請客,趕緊笑道:“我就不客氣,讓你兩位破費請一頓了。”
蕭寶絡從鼻子裡“哼”一聲表示答應,她還沒必要和自己的左膀右臂置氣。
趙麻子跟著兩人到了稻香村,一邊盡力地吃,一邊盡力地說些玩笑,說到興處,臉上的麻子一抖一抖,越發眉飛色舞起來:“蕭小姐,咱們不要氣,咱們要想辦法。那白家的為什麼敢不搭理咱們,不把咱們當個事兒?簡單得很,他們比咱有錢,也有人脈,當然,當然,這都是暫時的!那狗奴才說的有一句倒對,衚衕管事的上頭,還有巡長呢。蕭小姐,你可要加要一把勁兒,爭取把巡長的位子也弄到手裡!”
“巡長?巡長可不都是男人麼,這個得由上頭派的,怕是不那麼簡單。”
蕭寶絡裝腔作勢地捏著一小塊點心,把方有了點笑意的臉一沉,道:“麗榮,你懂什麼!你跟上頭說你是個男人,人家還會特意來查一趟不成?總之,這個都不成問題。”說著,她轉過頭,把手往趙麻子手上一搭,非常信任地道:“小趙,這回託你給我拿到‘良商證’,有本事!這個巡長的位子,還要靠你多多勞動,我知道,你有皖系府的朋友,你去跑一趟,準成!”
趙麻子心裡叫苦不迭,他裝不出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好嘿嘿地賠笑幾聲,顧左右而言它。他把頭轉往窗外,漫無目的地亂看的時候,眼神忽然定住了。
“得,兩位小姐,我出去一會兒,失陪,失陪!”
他這麼說著,一貓眼從門簾底下鑽了出去。
鴻盛戲班兩年前來北平獻藝,一轉眼的功夫,已經成了城裡數一數二的好班子,哪家有個大喜大喪,總愛請他們去唱堂會、唱獨場。戲班子裡兩位臺柱,一位是坤旦名角兒白竟仙,一位就是花悅懌。兩人又是師姐弟,常常是連唱壓軸、倒壓軸,專有一票戲友固定捧場。
趙麻子自詡是個很好的戲票,他雖沒有錢,卻經常小恩小惠買通了戲樓的小廝,好在開場後悄悄地放他進去,沒有坐票,站著也好。可他偏偏不肯消停,要學旁人一樣地捧戲。
為了大家記住自己的大名,他常常花錢買上六七個花籃子,在戲唱到大軸的時候差人送上去,一齊堆在臺前,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每當這時候,下面就有人小聲地喊:“什麼玩意兒,放這麼當中,還讓不讓看戲了?”“缺德鬼!誰幹的這是?撤走撤走!”趙麻子聽到人群紛紛地議論他,不僅不失面子,還感到很得意。
花悅懌化著西施目描粉黛花鈿大妝,瞥到臺前放著一排東倒西歪的花籃子,心裡小小起了火,趁著動作一個打趟掛槍,就把那些破籃子全部掃下臺去。全場立即響起大笑叫好,還有些專捧她來的戲票道:“花老闆,再一個,再一個!”
趙麻子躲在人群后面,咧著嘴反而有一點笑,他覺得花老闆總算注意到有他這麼個人,這個動作很是有一些暗示!於是他活動得越發勤了,不是給幾個不出名的小女角兒買一些花籃子,就是到店裡挑幾個不貴的雪花膏、頭花、胭脂粉,託人送到後臺去,說是給花老闆和師弟妹們賞玩。他甚至還在得月樓包了小小的一桌,打算請鴻盛班子吃飯,當然最終也未能如願。
他雖然捧戲捧人,卻不懂得箇中規矩,讓戲樓子裡大多數人都厭惡他。
趙麻子坐在稻香村店裡和蕭家姐妹胡侃,忽然看到鴻盛班下了戲,從街上浩浩蕩蕩地過去,馬上一貓腰追出去。
“花老闆,白老闆,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