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鴻言雖然出身寒門,但是家裡經商,小有資產,哪裡住得慣這樣的地方?
來草原的時候,他想著將來的前程,咬牙忍受了路上的辛苦,可現在,所謂的「前程」已經沒有了,他當即就決定要回大越去。
但眼下這種情況,追殺的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又不認識路,更沒錢僱傭嚮導。好在有人告訴他,不久之後,附近的小部落就會結伴組成一支商隊去嘉連關那邊交易,他便只能留下來等。
煎熬了十幾天,車隊總算要啟程了。
這支車隊的規模,比杜鴻言想像的要大一些,據說是匯集了十幾個小部落。而且除了人之外,他們還帶上了大量的牲口,牛馬羊都有。杜鴻言懷疑他們將整個部落擁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乍一看,讓人以為是部落要遷徙了。
人那麼多,還帶著牲口,車隊自然走得很慢。
車隊裡的其他人似乎都不著急,反正他們放牧和遷徙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樣,而互市又不趕時間。牲畜在前面慢吞吞地走,時不時叼一口路邊的草,人們就閒適地跟在後面,談天說地,熱鬧得像是集會。
杜鴻言坐在一輛沒有頂篷的馬車上,跟他一起坐車的是部落首領的女兒。
她非常安靜,懷裡抱著一種看著有些怪異的樂器,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只在人們起鬨叫她彈琴的時候,會彈起她懷裡的那支樂器。後面跟著的胡人們便就著這音樂放聲歌唱,他們嗓音洪亮高亢,在春日的陽光下,能傳出去很遠。
「杜先生!」部落首領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語,笑著問杜鴻言,「你覺得我的巴哈爾可以去參加你們皇帝的比賽嗎?」
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杜鴻言假裝不會說胡語。好在這些胡人年年都去大越做生意,也學了一口西北口音的漢語,交流倒是無礙,就是每次杜鴻言聽他們說話,都感覺自己的耳朵又被摧殘了一次。
他知道首領說的是什麼比賽,那是他不在的這幾年才弄出來的新東西。他也沒想到這些草原人居然這麼敢想,還要去京城參加比賽,他哪裡知道那個比賽的水平怎麼樣?但是說好話反正不要錢,於是笑著點頭,「我覺得可以。」
周圍的人於是都笑了起來,自顧自地高興慶祝,好像他一句話,那個叫巴哈爾的姑娘就拿了獎似的。
好在這個部落的領地,本來就距離草原和大越交界處不遠,儘管走得很慢,但幾天之後,他們也就遠遠看到了人煙。又走了兩天,便到了嘉連關。
踏上大越的國土,杜鴻言感覺非常複雜。
更古怪的是,身邊所有的胡人都比他更熟悉這裡,與他們比起來,他更像是那個外人。
一到了這裡,眾人連住處都沒急著去找,而是先把牛羊送到了地方。這些牲口每天的胃口不小,現在到了大越境內,他們可沒有地方放牧,自然要早點賣出去。
杜鴻言也跟著去了。這個牲口貿易市場比他想的規模更大,看得人有些心驚。
他在羯部,自然知道大越人想要交易更多的牛馬。當時他就極力反對,因為這些牲口到了大越,一部分肯定是用於農耕,但大部分估計會被留在軍隊裡,不管是運輸貨物的挽馬還是騎兵所需的戰馬,都有著巨大的缺口。
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大越雖然有騎兵,但規模一直不大。只有馬背上長大的遊牧民族,才能將騎兵的戰力發揮到最大。可是如果賣給大越足夠多的牲口,讓他們把騎兵練出來,胡人的優勢就沒有了。
羯部許多貴族都聽進去了,拒絕做這門生意,杜鴻言也是因為這個,才在權貴之間開啟了名氣。
然而現在看來,羯部不肯賣,也絲毫不影響他們的牲口貿易。
也是,草原那麼大,羯部也不過是佔了其中一片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