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之前提那個,讓工廠善待其他奴隸的要求,自己都覺得可笑。可是除此之外,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簽過賣身契,身家性命就都是主家的了,想要脫離是不可能的,只能祈禱日子還能過下去。
在這樣的背景下,當他們聽到「殺人者償命,脅從者或徒或流」的判決時,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徒刑或者流刑,聽起來當然很可怕,對這些安土重遷、從來不會走得太遠的百姓而言,未知是十分恐怖的。但是,也不會比死更可怕了。留在這裡,工廠主的家屬不會放過他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們,倒是被官府判了刑,反而脫離了這些人的掌控,說不定能掙到一線生機。
再後來他們才知道,這徒刑和流刑,都是交給西北軍來執行的。
避開了地方官府,也就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他們再被落入旁人手中。
不過現在,幾人還在爭誰應該去死。
一番爭論之後,其他人都被壓了下去,「勝出」的是張大娘和徐四,而這兩個人,更是誰都不肯讓誰。
「是我私底下聯絡大夥兒,鼓動他們爭取休息時間。沒有我,根本不會有這些事,應該我去。」張大娘惡狠狠地說。
她雖然叫「張大娘」,卻是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從前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溜到集市上去聽先生們讀報紙,自詡見識廣、懂得多,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些東西也會害人。
徐四的年紀也不大——災荒年間,最好賣的就是十幾歲的青年男女,因為用處多。大夫已經來驗過了,工廠主身上的致命傷,就是他砸的,「都說了誰殺的人誰償命,那肯定是我。再說,你一個姑娘,細胳膊細腿,就算願意自首,誰會信你?」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周圍的人卻都在紅著眼睛抹淚。
但是最後,他們兩個誰都沒死。
就在這天晚上,幾人之中看著最不起眼,經常被人忽視的男孩,用腰帶把自己縊死在了房間裡,手邊還用血寫了「認罪」兩個字。他很快就被斷了個「畏罪自盡」,換來了其他人的生機。
其他人哭了一場,只能擦乾眼淚上路了。
……
北方那個工廠案本來震動了不少人,可是與朝廷最新下達的封禁妓院的政令相比,又不是多麼引人關注的事了。
自古以來,只聽說官府開設教坊司,罪官家眷罰沒入賤籍的,這官府封禁妓院,還真是頭一回。
考慮到如今當政的是一位女主,會體恤下情到這個地步,似乎也並不令人意外。不過該有的議論不會少,就連各家報紙,也都在熱烈地討論這件事,分析其中的利弊。
利的多,弊的少。
用某缺德小報的話來說,最大的弊端,就是那些「見了女人就會發狂」的男子,從此沒了可以紓解的去處,除了被關在家裡之外,竟無法可想了。該報還呼籲女性出行時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此類患者。最絕的是,報上還圖文並茂地教了好幾個遇到這類狂徒時可以使用的自救招數,看得不少男性暗自凜然。
只有一些平日裡最愛流連青樓畫舫,寫幾首酸詩傳唱的文人,在自己辦的報紙上抨擊了這一政策,認為失去了這些紅顏知己,也就失去了創作靈感,對於文學創作而言,實在是一場大大的悲哀。
幸而這種小報發行範圍太窄,基本上僅供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內部傳閱,因此並沒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反正他們去茶樓酒肆吃茶聽戲的時候,是絕對不敢當眾把這種觀點說出來的。頂多在旁人議論的時候,掩面躲開,以示自己並不與那些人同流合汙。
不過,令女官們意想不到的是,封禁妓院,所遭遇的最大的抵抗,竟然是來自妓院本身。
那些高階的青樓楚館自不必說,裡面的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