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　步，登上去。梯子在自己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此時暮色已經斂起，頭頂是浩瀚的漫漫星夜。在甲板上，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對著她。對方迎風而立，身上的衣服薄如蟬翼，風鼓入他的衣領和袖口，撲打著他裸露在外的　。

欣朵兒忽然　感到眼睛有點刺痛。

是因為這片黑色　的海，還是海對岸的那片燈光？亦或，內心的傷口被這熟悉的身影所刺中，已結的痂開始剝落？

這　城市動盪不安的光影，模糊一片，像灑落在海面上的斑駁光羽。這點點光暈所連成的亮色中，那身影慢慢地，慢慢地回過身來，定定地看向欣朵兒。

她　只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海風呼　呼鼓入自己懷中，幾乎讓她站立不穩。只聽甲板那邊，那熟悉的人，那久違的聲音微微帶著笑意。“你站在那裡不冷？”

沒等她反應過來，　那雙手已經把她拉到懷裡。她緊緊捉住對方的衣角，把腦袋埋在他胸前，他低下頭微笑著看她。“蕭漠 ”

她聲音　顫顫的。是因為夜風太冷，還是太久沒喊過這個名字？

“冷嗎？”　他抱緊了她。她點點頭，又搖搖頭，臉上不知是笑是哭，只覺得淚水濡溼了一片，打溼了他胸前的衣服。

“已經不冷了。　”她抬頭，笑著看他。

“　以後也不會冷了。”蕭漠低下腦袋，在她前額上輕輕一吻。

欣　朵兒的腦袋埋得很低很低，貪婪地呼吸著他身體的味道，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們　的孩子 ”蕭漠輕輕吻著她的頭髮，邊喃喃地問。欣朵兒的身體又顫抖起來，腦袋仍緊緊抵在他心口上。“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自己，孩子 ”

“我知道了。”蕭漠淡淡地接著她的話，朵兒緊緊咬著唇，想要從他懷裡離開，卻被他更用力的擁緊。他的目光投向遠方，但見碼頭那邊停靠著黑色小車，穿著淺色襯衣的林陽倚在車前，正看向這邊。兩個男人的目光隔著一片冰冷的海，在六個月後，再度交接。

林陽看著海上那艘白色的遊艇，默默地低頭燃起一支菸。

他不忍再望向那遊艇上的二人，只看著那孤獨的黑色海水。他盯著那海水，如此如此之久，連手機響起也沒聽到。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低頭，見到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是“李娜”。他朝窗外扔掉香菸，接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的李娜聲音。不過六個月的時間，她的聲音褪去了年輕的歡快，也變得沉穩起來。

“他已經醒了。”林陽說。伸手在口袋裡又掏出一支香菸，卻發現打火機找不到了。

“那就好。”

李娜言簡意賅。因為她擅自流掉了欣朵兒的孩子，林陽幾乎殺了她，但因為那藥只有她最清楚，因此林陽留下了她的命，她也不再動過什麼念頭了，愈發變得沉默了，這好像是他們共同的命運。看，她愛林陽但得不到林陽，林陽愛欣朵兒卻也得不到欣朵兒。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盡心盡力加班研製，事情不會這樣順利。”林陽微笑，電話那頭一陣沉靜。許久，李娜的聲音才又響起，帶著疲憊的滄桑。

“我沒有那樣偉大，只是我明白生活在蝕骨相思裡的滋味，明明近在咫尺卻觸控不到，我不想讓朵兒再如此飽受煎熬。”

林陽只是微笑地聽著，聽著電話那頭，李娜帶著疑惑的說話。“只是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讓蕭漠醒來？你明明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欣朵兒絕望的那天 ”

“或者我是瘋了。”林陽輕聲失笑。於是李娜不再說話。

兩人禮節　地道再見，各自掛掉電話。

黑色的海水，在林陽腳底下晃盪著。被扔掉的香菸兀自燃盡，成為一段長長的，冷冷的灰燼，蜷縮在車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