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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一惜別

江朝歡蹙眉審視,懷疑不已,孟九轉好像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笑了一下,道:“你們是擔心我逃走嗎?這裡荒山僻野,極北之地,無路可逃,只有往長白山一條路可行。而且這三日絕服了兩日,已經無藥可救,就算第三次不服,也會在半月後暴斃,無藥可醫。”

見孟九轉不僅是引頸就戮,還不需兩人動手,甚至為兩人打算,設計停當,讓他們不致引謝釅等人懷疑,顧襄又驚又愧,哽咽道:“為什麼…你…”

“我說過,我終生不敢背叛顧門…門主要取我性命,我已經多活了十二年,足夠啦。現在二小姐來殺我,但我不能死在你手裡…不能死在你面前…所以這樣安排甚好…”孟九轉眼中蒙上了一層薄霧,茫然搖頭,口中只是重複著“不能…不能…”

“二小姐為何就不能殺你?”江朝歡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孟九轉打了個激靈,似乎清醒過來:“老夫僭越,可稱作二小姐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讓二小姐為難,不能陷二小姐於不義…”

突然,門口傳來敲門聲,原來是謝釅送了慕容褒因回來施針。江朝歡使了個眼色,孟九轉便讓謝釅出去等候。

江朝歡看著慕容褒因,心生一念,遲疑片刻,還是下定決心,說道:“孟舵主,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慕容小姐醒來後,忘記她中毒昏迷那日發生的事情。”

“怎麼,她看穿了你們的身份?怕她告訴謝釅?”孟九轉心思靈敏,立刻便猜到了原因。

“不錯。”

孟九轉嘿嘿一笑:“何必怎麼麻煩,讓她永遠醒不過來不就好了?”

“這樣對謝釅未免太過殘忍。”江朝歡道。

“哼,假慈悲。”孟九轉冷笑一聲,“世上哪有那種神術,能準確地抹去人某一天的記憶?我只能施針,封起她近期的記憶,但到底是多久的,我也沒法保證。而且記憶只能封制,不能消除。或許某一天,她受了什麼刺激,又會想起來也說不定。”

“那…她萬一連謝釅也忘記了怎麼辦?豈不是對謝釅更加殘忍?”顧襄突然想到。

江朝歡卻說:“慕容小姐曾受父命做出過許多對不起謝釅的事,她醒來必定愧疚自責,無法面對謝釅。若是能讓她將這些一齊忘掉,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顧襄雖知他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但設身處地,覺得如果自己是慕容褒因,絕不願意忘記曾經的種種記憶,尤其是自己最重要的愛人。然而,對於顧門大業來說,這樣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她沉吟良久,終究點頭道:“就這麼辦吧。”

這一日匆匆過去,第二日一早,江朝歡等人便依言辭別。

眾人在玄帝觀中整理出發,給黃長老留了信和解藥。臨行前,孟九轉來回踱步,突然指著那懸樑吊柱,問道:“各位可知這懸樑吊柱有何深意?”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顧襄雖不解他問這個做什麼,還是依照父親的教誨答道。

“不錯,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人生難求完滿,有時追求太過,反而會害了自己。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希望各位日後,事事留得退路,不必勉強為之。做自己遠比建功立業重要得多。”孟九轉悠悠嘆道,神色極為鄭重。

孟九轉早年一意為門主賞識,為顧門權位,做了許多違背本心之事,其中一件更是讓他抱憾終生。十年荒山隱居,他的心境早已不同,此時回想年少之事,嗟嘆後悔不已。

顧襄細細品味“追求太過,害了自己”這句話,悚然一驚,想到自己自小苦苦追求顧門光大,父親看重,這一切難道是錯的嗎?她一時心緒雜亂,茫然失措。

江朝歡則想到自己追求的那個目的,為了它,倒行逆施,窮盡心力,或許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