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放心一些了。
——天剛剛亮了,我已經站在分局辦公室的走廊裡。
開啟隔壁的房門,將《屍體解剖報告》放回到那張無名的桌子上,關門,離開。
這條走廊裡,永遠有股說不出的味道,只因為這一層是法醫辦公室。
這種味道,如果呆的時間長了,就不會再聞得出來,儘管這是世界上最讓人作嘔的味道——屍體的味道。
開門,走進辦公室,開啟窗子,通風。
這是我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我還是不喜歡這股屍體的味道。
我知道,順著辦公室旁邊的樓梯向下,就是負一層的地下室,那裡,就是停屍間。
誰也說不好,在負一層,有多少具屍體。
傳說,那裡時間最長的屍體,已經冷凍了7年——那是一件陳年舊案,無法定案,便一直被當做證據儲存在冰箱裡。
我沒有下去過,一次也沒有,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我不喜歡髒。
——中午剛過,走廊裡忽然人聲嘈雜,好像是有些人在議論著什麼。
我本就是個不愛湊熱鬧的人,所以當大家都出去看看究竟的時候,我仍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只是,當我忽然向門口看過去的時候,一個老頭剛好走入我的視線。
他消瘦,像是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他蠟黃的臉上,滿是樹皮一般的皺紋。
——他也正巧看到了我,看到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我。
我們四目相對,陌生,漠然。
但是我卻注意到,他和幾位同事,一起沿著辦公室旁的樓梯,向下走去。
——他們去了負一層的停屍間。
——經常,負一層總會傳來歇斯底里的哭聲,那是因為如果有人來到這裡認屍,發現躺在面前的正是自己的親人——冰冷蒼白的親人,他們一般會哭,會叫喊,會崩潰。
正在我為那個老頭而擔心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沿著樓梯,上來了。
旁邊有位同事攙扶著他,但是他卻顯得,有些奇怪——他並不悲傷,甚至,他還很放鬆。
這引起了我的好奇——也許他發現,冰箱裡躺著的人,並不是他的親人,所以,他才會有些僥倖的欣喜。
我點點頭,心想,一定是這樣的。
正當我如此想著,卻看到在辦公室的門口處,張主任緊緊握住老頭的雙手,語重心長的說道:“老人家,您節哀順變。”
現在老頭的臉色,蠟黃得讓人害怕,我甚至覺得,他,更像是一具屍體。
老頭慢慢搖了搖頭,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就在大家憐憫的目光中,轉身向走廊另一端走去。
——他離開了,沉默著離開了。
一位同事走進辦公室,他顯得有些沮喪。
我遞給他一支菸,他沒有拒絕。
點燃,深深地吸入肺裡,再次吐出的時候,感覺會稍稍好一些。
“剛才那個老頭,他是……”
同事搖了搖頭,輕嘆說道:“唉,張倩,張倩的父親……”
“張倩的父親?”
當我聽到“張倩”兩個字的時候,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就是張倩的父親,那……那他現在去哪了?
我突然覺得,也許我應該和他談談,儘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該和他談點什麼。
掐滅手裡的煙,我疾步向外追去……
——當我站在分局大院的門外,我向馬路兩邊望去,卻發現他早已經不知去處了。
他走路並不快,甚至有些蹣跚,但是我卻沒能追上他。
——辦公室裡,最後一位同事拿起揹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