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向來盲從著連長安排的我們瞬間傻眼了,與別的部隊不同,六連在作戰人事安排上幾乎都只聽連長說了算。他只會以我們的能力安排,但這次……
“我去!”就在我們愣神的時候張廉悌毫不猶豫道。
“理由……”連長還是那樣惜字如金。
“我是六連主力先鋒,最先到達611高地頂峰前兩人中的一個;而且……這仗後,我就要退伍了!”張廉悌莊重道。
連長看了看我,道:“大頭,你認為呢?”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我應該選擇點頭,還是搖頭;因為現在知道了那兩選之間的答案,不論是作為一名軍人還是作為一名普通人都是難以拒絕的選擇……
當時已經乏了的我並沒有考慮,想想這功勞再能給張廉悌帶來些更光明的前途,我也毫不猶豫的點頭了。
“兄弟,插上去別忘了給我留個紀念!”燦爛的晨光中張廉悌微微帶著點欣喜、幸福和自豪的笑容對著鍾建平囑咐道。
“沒問題!”鍾建平輕鬆應道。他從沒想這就是張廉悌對我們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戰爭就是這樣的殘酷無情,我那時就從沒想過那一天隨著我出生入死,迎著彈雨前進,頂著炮火衝鋒到了611頂峰下,就在那通向頂峰的幾步路成了自己一生的最後幾步;每當想到此,我都由不得痛徹心扉。這是邁向自己的死亡,同樣是邁向自己的永生。這是六連最悲愴的勝利……
就在我領著歸建的三排,要回防區時,猛然一通幾乎山嶽崩塌的炮聲好似晴空霹靂戰慄群山;遽然驟雨狂風般密集的火雨密集如一陣冰雹從南向北朝611高地猛砸了過來,四圍高射機槍聲響作了一團。“臥倒——”連長迅喊了聲,已經散了開,準備各自組織防禦的我們迅倒在了地上,有的更借用敵人修築的工事躲了進去……
就在敵人槍炮一響的剎那,我們並不知道爬到山頂正努力插張廉悌根本沒有臥倒,作為一名軍人,就在一瞬間他近乎本能的向前一靠要護住剛插上的軍旗——
“轟、轟、轟……”就這時敵人的炮彈砸落在611核心高地上。還好是威力較小的迫擊炮;就在我雙手抱頭心裡暗自慶幸,一聲鍾建平一聲慘烈的驚呼卻生生撕裂了我們每一個人的心:“張廉悌!”
張廉悌!?決不可能!那天跟著我九死一生,殺了上來的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我心頭一驚,兩手抱頭頂著飛落的碎石塊飛快抬頭向611頂峰看去;張廉悌,我的兄弟,你在哪裡?我看見了!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霞光萬道,潔白無瑕雲朦朧著如夢似幻的莽莽碧翠寒青。火紅的太陽昇了起來,給611頂峰鍍上了層柔和、奪目、燦爛的金;朝陽似血,天地一片金紅。我的眼睛終於捕捉到了那令我畢生感嘆的一幕:
先是那紅得似火迎風招展的紅旗,它是那樣的美麗,雖然佈滿了彈孔染滿了鮮血,但是任何銷煙都無法遮蓋它紅色的印記;世界上任何一鍾嬌豔都不能勝過它的美麗;它是如此雄健地屹立,傾斜著直峙蒼穹……張廉悌?順著旗杆往下看,我彷彿看到的不再是這不再是一幅軀體;而是一尊雕像,一座凝聚著老山兄弟們精神的豐碑。只見剛才從連長手裡接過旗幟的張廉悌雙手緊著旗杆,身體筆直的斜撐著旗杆,儘管紅旗已被他深深地**611頂峰的大地裡,但他似乎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任憑子彈繼續從身邊劃過;任憑迫擊炮彈在他身旁炸響;任憑戰友們慟哭著,呼喚著他的名字,冒著轟隆的炮擊向他衝過來,但彷彿這世界上的一切都似乎與他不再有相聯了……他只要就這樣摯著旗永遠地挺立下去!
有一種莫名的悲愴與自豪從我的心裡猛然噴出來;什麼樣的人才能在炮火中魁然不動?只有死人!那天跟著我出生入死衝到了611頂峰的兄弟就這麼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