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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芳馨道:“奴婢請問姑娘,姑娘心裡可害怕麼?”

我頷首道:“姑姑知道的,我是熙平長公主送入宮中的,長公主素來與皇后交好。如今的情勢,倘若皇上認定我是皇后的心腹,或許會降罪於我。逐出宮去我不怕,我只怕連累了我父母姐弟,又怕皇上遷怒於長公主。我心裡,還是有些亂。”

芳馨神思悠遠:“奴婢記得,十年前外宮玄武門之變的時候,一切來得毫無預兆。奴婢那時就在於大人如今所在的永和宮當差。那天夜裡,不知怎地便炮聲大作,奴婢躺在床上都能聽見屋頂的瓦片被震得亂響,心裡極是害怕。

眾姐妹下床檢視,但見北空上紅光亂成一片。皇后娘娘——便是如今的太后——派了內官來,不準奴婢們出宮。炮聲很快停了,奴婢卻一夜不能安睡。直到幾日後秦國公他們被定了罪,奴婢才知道那一夜叛軍攻入外宮,被聖上以銃炮轟成了肉泥。

奴婢事後一想,覺得有些可笑。咱們這些奴婢,是最微不足道的局外人,性命與前程都拿捏在別人的手中。唯一所有的,便是能吃時多吃兩口飯,能睡時多睡一會兒。姑娘身份尊貴,自然不同於奴婢。可是奴婢依舊要說,在這宮裡,但凡遇到上面你死我活,無論是女官還是奴婢,所有者不過是一時一刻的一己之身。至於明日將在何處,服侍何人,又或能不能活在這世上,自有旁人來決斷。”

我瞭然道:“姑姑是說,我現在唯一所有的,不過是一夕好夢。”

芳馨道:“這只是奴婢的一點淺見。姑娘遠比常人聰慧,縱然處此不利境地,也可化險為夷。還請姑娘洗漱,早些安歇了,養足了精神才好想應對的法子。”說罷恭恭敬敬的掀起青布碎花的門簾。

這一夜,前所未有的,皇后竟然入我夢中。我第一次覺得她刻意的盛裝、粗糲的長髮、微微造作的姿態,無不飽含酸苦心事。漆黑的環境中,一縷凝澀的苦味縈繞不絕。皇后默默的看了我兩眼,便慢慢走遠。我正要追上,向她陳述事情的原委,然而轉念一想,事已至此,又何必說?若皇后得知被丈夫構陷,以她的脾性,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如此,不說倒比說好。我看著皇后倉惶失落的背影愈行愈遠,消失在遠處灰濛濛的濃霧之中。

清晨醒來,我驚異於我在夢中還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我又慚愧我的膽怯,連向皇后闡明真相的勇氣都沒有。此時天色未明,芳馨與紅芯早已穿戴好,從外間走了進來,微笑道:“姑娘,已是卯時初刻,該起身了。”紅芯奉上熱茶漱盂。

我漱了口,拉著芳馨的手道:“姑姑,我昨夜夢到皇后娘娘了。我明知她是冤枉的,可是我竟然說不出口。原來,我這樣膽怯無能。”

芳馨一邊扶我下床,一邊微笑道:“如此看來,姑娘在夢中已經有了決斷,這是一件好事。”

我頗為感慨,呆呆坐在妝臺前,仔細回味夢中的情景。剛剛梳好頭,便聽見門外綠萼的聲音道:“大人,李公公來了。”

我與芳馨的鏡中相視一眼,連忙穿上一件鑲白狐皮織錦大氅。紅芯快手快腳的為我係上衣帶,我輕輕撫著衣襟上的風毛,想起這狐皮還是春天裡皇帝和周貴妃偶然到長寧宮來,隨口吩咐賞給我們四個女巡的,如今一死一逐,只剩了我與錦素。而錦素,也險些被罷了官。一時之間,頗有些身世飄零之感。

我走出寢室,只見皇帝身邊的老內官李演已候在靈脩殿中,見我出來了,忙行禮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