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小愁,並沒有跟著他。
飛渡寨五位頭領裡,只有一個女人,雖是個土匪,卻比所有人活的暢快。
她也沒下山迎人,而是跟陳小愁一起縮在小院兒裡。
“怎麼了,大清早就十萬火急的把我喊過來。”
秦依依似在空氣中燃燒的一團烈焰,鮮紅炫目,老大不客氣的曲腿坐在石桌上,她伸手捏著陳小愁的下巴,鼻尖幾乎蹭在了一起。
“幫我照顧小葵。”
陳小愁抬著眼睛看她,眸子裡一片漆黑,讓秦依依呼吸受制,“帶她下山,天南海北,去哪裡都好,不要再回來了。”
“你……想通啦?”秦依依被盯得心虛,下意識的鬆開了陳小愁下巴上的手,胡亂的揉了揉她的頭頂,“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陳小愁苦笑,“小葵喊了我兩年姨母,就是為了掩藏身份,我若是陪在她身邊,反而不安全。”
“秦姐姐……”陳小愁說話,總是輕輕淺淺的,好似江南沿河的垂柳,風不動聲色的過,溫柔的劃出漣漪,“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戳穿我。”
“哈……傻話。”秦依依側過身子,食指點了點陳小愁的眉心,“我當初查探防範,是因為你來歷不明,但新婚之夜,你願意為朱業而死,這份心……足夠了。”
“小葵,你過來……”秦依依招了招手,在走廊那頭搓雪人的小姑娘便蹦蹦跳跳的溜達過來了。
“給,姨母。”走路都晃悠的丫頭把侍女的手揮開,她的掌心裡攤著一點雪球,因為溫度的關係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不一會兒就要化光了,“咦……”
小奶娃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不一會兒眼眶發紅,眼淚就要下來了,“不見了……”
“小葵乖,不要哭,讓你孃親給你揉個更大的。”陳小愁含笑撇了撇秦依依,伸手將肉球般一個娃娃抱到膝蓋上,“讓你孃親帶你去江南,那裡有飛絮,陽光,還有糖葫蘆。”
“姨母……”小娃娃扁了扁嘴,忽然掛上一個大大的笑容,“好。”
十月懷胎,為掩人耳目,陳小愁足不出戶半年有餘,抱病不見光,只有秦依依與朱業知道,這胖乎乎俏生生的娃娃,姓朱不姓秦。
朱業是個極其喜歡孩子的人,卻也狠得下心來,在陳小愁的懇求下,把這肉糰子託付給了秦寨頭,不能時時照看,甚至連這寶貝什麼時候學會說話,什麼時候學會走路都不知道。
他們錯過了小葵長大的好多個瞬間。
秦依依已經走了,陳小愁對著白茫茫,空蕩蕩的院子發呆。
雪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下了,安安靜靜。
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裳髮髻,聽山寨前吵吵鬧鬧,鞭炮一聲響過一聲,討債人來了。
墨取城中,早早的點兵點將,拉克申的攻勢越發急迫了,只要不是大雪壓境的天氣,就來挑釁。
那欽也來了。
蕭子衿在城頭看了一眼,手一招,將護城河上的吊橋放下,因這河中,是活水,為防結冰,讓拉克申有可乘之機,所以日夜進水出水各兩次,雪又助長了水勢,河床略有擴大。
風低低的呼嘯著,雪已經是幾日裡最小的一場了,飄飄忽忽的,算不上十分冷。
聽說,最近蒙古帳中,進出的使者不少,蕭子衿截了一次,待弄清上面的內容後,便不再動手了,他倒是樂意見到拉克申被這些傳信的監軍搞得焦頭爛額。
數一數,前前後後五道皇令,都是要拉克申儘快拿下墨取城的,蒙古皇帝年輕時也算英明神武,卻沒想到三十幾年後,如此……昏聵。
拉克申雖還是一臉平靜的勒著馬,但充血的眼睛與眼睛下烏青的眼圈,卻昭示著他已很久沒能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