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二十日那天,此時文華殿里人頭攢動,足足立了幾十號人。
寶座之左是文臣,有大學士、九卿、shi郎、翰林、科道代表:寶座之右是勳貴,有各家公侯勳戚。滿殿多是緋衣玉帶,放眼望去燦若錦霞,青袍者只有李估和一些詞林科道官,反而十分醒目。
正對寶座的殿門裡設有講案,講字居中而立,讀書官李估和展書官朱放鶴一左一右列於兩旁。
此時皇帝陛下尚未駕到,殿中諸人便交頭接耳的閒談。李估心裡揣測,這種經筵是不是也帶有大佬們定期聚會的xing質?
向人群中掃了幾眼,李估竟然發現了林駙馬。只見得這哥們身穿大紅絲羅袍,xiong前繡著麒麟補子,頭上頂著烏紗便帽,人模狗樣的立在幾位公侯之後。
李估不住朝林駙馬那邊看,引起了講案對面朱部郎的注意,他便開口道:“李舍人也覺得林駙馬很奇怪?昨晚林駙馬遍邀親友在本司衚衕縱酒行樂,本官婉拒沒去,但千歲居然也放任不管,叫本官奇怪得很。
前夜你是如何勸的千歲將駙馬放出來的?”
“此中辛酸委實不足道也。”李估很誠懇的說。
又等了片刻,天子沒有駕臨,卻有內監抬著幾扇金屏,橫在寶座右側前方。
李估忍不住問道:“這是作甚?”
朱部郎沒來得及答話,但立在中間的講官、姓王的翰林卻主動為李估解釋道:“此乃歸德千歲要駕臨聽講。”
對方善意,李估也客氣,微微領首答謝道:“多謝釋疑。但經義大講,女流之輩也可登堂入室乎?”
王翰林在文華殿講學四五年了,自然熟知狀況。“先帝臨終有詔,令歸德千歲督導陛下學業。不過運一二年天子漸長,歸德千歲不入經筵了,卻不知為何今日復出。“朱部郎亦道:“怪哉怪哉。”
李估心裡也叫一聲“奇哉怪也”這老皇爺也忒抬舉歸德千歲了,難怪本朝出了個另類公主,都是他這左一道右一道的遺詔捧起來的。
幸虧歸德長公主是女流之輩,也不存在臨朝稱制的可能xing,換成其他皇子受到這種超規格待遇,早被大臣們“正國本”了。
不久後天子御文華殿,群臣拜見禮畢,經筵便開始了。
講案上放著特製的大樣式書本,天子左前側御案上也放有一本同樣的。朱部郎手持玉柄翻書,翻到了哪頁,李估就大聲讀上三遍。之後由王翰林開始講解,講完就照例迴圈。
這本中庸註疏昨天就送到李估手裡了,所以他提前預習過,朗讀起來倒也算流暢。
此外果如李大人所猜,中途換人講史時候,天子賜給王翰林茶水喝,但卻忽略了他。
經筵一直從早晨持續到中午,李估口乾舌燥,嗓子冒青煙,卻始終沒有盼來雨lu君恩。不由得腹誹道:“這小天子不是厚道人。”
日頭已是午飯時間,本次經筵接近尾聲,殿中正準備散場,李估也想要急急回內閣找幾桶水喝。
此刻卻從金屏之後走出內監,到御前悄聲密奏了幾句。
天子聽後面lu訝sè,扭頭看了看金屏內,才對殿中道:“皇姐言道,讀書官欺怠聖君,兩個時辰便有錯漏三處,該當重罰。諸卿有無異議?”
…殿中群臣齊齊無語,但心裡都很詫異。一般來說,差漏幾個字,只要不涉及關鍵字眼就不算什麼大問題。換成誰朗讀兩個時辰也難保不出錯,最多指正出來即可,何至於為少念三個字安上一個“欺怠聖君”的大帽子。
而且歸德長公主雖然對內監和宗室嚴厲,但對朝廷官員還是優容大度的,卻不知今天為何故意對讀書官吹毛求疵。估計是這小讀書官把歸德千歲惹著了罷。
“既無別議,都察院記下,著李估罰傣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