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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到,但他們的希望總是不斷。有的親友依舊請先生在家裡教授&ldo;四書&rdo;&ldo;五經&rdo;,或把兒女送入私塾。他們都是在社會上活動而有聲譽的人。母親聽了他們的論見,自然認為可靠。因此母親關於我的求學問題,曾費不少的煩慮。雖然送我入學校,但這於前途究竟是否有利,終是懷疑。母親常痛父親的早死,又恨自己是一不識字的女身,每每講起這問題,常對我們說:&ldo;盲子摸在稻田裡了!&rdo;但我一味埋頭用功,不知其他。我當時似乎以為人總是沒有父親而只有母親的,而母親總是&ldo;盲子摸在稻田裡&rdo;的。

因此我在小學畢業之後,母親的煩慮更深了。鄰居的沈蕙蓀先生,是我的小學校的校長,又是我們的親戚,又是地方上有德望的長者。母親就把我的前途的問題去請教他。他為我母親說明現在的學制,學生將來的出路,還有種種的忠告。母親就決定送我到杭州去投考中等學校。恰好沈先生也送他的兒子‐‐我的同班畢業的同學沈元君‐‐到杭州去投考,母親便託他把我帶去。這實在是最幸運的機會。因為當時我家沒有人能送我到杭州,即使有人送去,也不懂投考學校的門路。我還記得炎熱的夏天的早晨,母親一早起來給我端整了行裝,吃了糕和粽子,送我到沈家,跟了沈家父子搭快班船到長安去乘火車。糕和粽子,暗示&ldo;高中&rdo;的意思。聽說從前父親去考鄉試的時候,祖母總是給他吃這兩種點心的。

母親決定命我投考杭州第一師範。這是母親參考沈先生的說明,經過了仔細的考慮而決定的。母親的意思:一則當時鄉裡學校勃興,教師缺乏,師範畢業可以充當教師;二則我家沒有父兄,我將來不能離家,當教師則可在家鄉覓職,不必出外;三則師範取費低廉,畢業後又可不再升學,我家堪能擔負。母親曾把這種道理叮嚀地關照我。但我的心沉浸在royalreader〔皇家讀物〕和代數中,哪能體會這道理而諒解母親的苦心呢?我到了杭州,看見各種學校林立,都比我的小學偉大得多;看見書坊和圖書館裡書如山積,都比我所見過的高深得多。我的知識欲展開翅膀而欲翱翔了。我已忘卻母親的話,自己的境遇,和其他一切的條件了。我的唯一的掛念,是恐怕這回的入學試驗不能透過,落第回家。我在赴杭投考的同鄉人中,聞知有同時投考數校的辦法。我覺得這辦法較為穩當,大可取法。我便不問師範,中學,和商業等學校的教育的宗旨及將來的造就,但喜其投考日期不相衝突,便同時向這三校報名。沈先生在逆旅中把三校的性質教示我,使我知道取捨,母親曾有更切實的叮囑,她說商業學校畢業後必向外頭的銀行公司等供職,我家沒有父兄,你不好出外,中學畢業後須升高等學校和大學,我家沒有本錢,你不好升學。但這種話在我猶如耳邊風。況且這是年以後的事,在我更覺得渺茫。我的唯一的企求,是目前投考的不落第。自從到了杭州以後,我的心猶似暮春的柳絮,隨了機緣與風向而亂走,全不抱定自己的主見。這曾使母親消受屢次的煩憂。

我投考了三個學校,結果統被錄取。中學校錄取第八,師範學校錄取第三,商業學校錄取第一。我在投考的時候,但看學校的形式,覺得師範學校規模最大,似乎最能滿足我的知識欲。我便進了師範學校。這是與母親的意見偶然相合,並非我能體諒母親的苦心,顧念自己的境遇,或抱著服務小學教育的決心而進這學校的。故入學以後,我因不慣於寄宿舍的團體生活,又不滿足於學校的課程‐‐例如英文從abcd教起,算學從四則教起等‐‐懊悔當初不入中學校。這曾使我自己消受長期的懊惱,而對於這學校始終抱著仇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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