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拖入一間空房,門的上方掛著這樣一個標牌:記憶房。
一個高個子走上來,拍了拍吳山的肩膀說:“別看了,他是神經病。”
吳山抬頭看時,他的擔心已被高個子的目光證實。吳山打量著四周,他必須在進電梯之前溜掉,不然,凶多吉少。
“廁所在哪兒?”吳山突然問。
兩個人交換了眼色,一個說:“廁所在十樓,這一層沒有。”
另一個說:“到了實驗室再說吧。”
“不行,我一緊張就尿褲子,年紀大了,肚子裡攢不住尿。”
“攢不住也得攢啊。”
“不行啊……”吳山一臉的苦相,慢慢蹲下來。
“好吧,”一個皺著眉看了吳山一眼,“樓梯口那兒有一個衛生間,我們一塊過去。”
到了衛生間門口,吳山說肚子疼,求一個幫他找點衛生紙,高個子不耐煩地嘀咕幾句,轉身朝走廊另一側的收費室走去,另一個人看了他們一眼,一腳踢開衛生間的木門,跟著,吳山也走了進去。
吳山估算了一下,那人從收費室走回來也得三五分鐘,這邊一個已經掏出了洩具,剛洩了一半,吳山瞅準機會,朝他的腰狠踹了一腳,高個子猝不及防,一下子歪倒在小便池旁,緊跟著,吳山衝出衛生間,朝電梯間跑去。
一左一右兩個電梯,一個指示燈停在“3a”上,另一個停在“8b”上,吳山都按了下去,焦急地盯著它一閃一閃的移動。“6b”的指示燈亮了——走廊另一頭傳來高個子的喊叫聲,衛生間的門咣鐺一聲,看來又捱了一腳,跟著,環形走廊的另一頭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5b”的燈閃了一下,一個停頓後,電梯門開了。吳山一個閃身進了電梯,一面捂住由於奔跑而狂跳不止的心臟。電梯在“3b”停了一下,進來兩個護士,吳山低著頭,身體抵在電梯間的拐角裡,他知道頭頂上方便是監控儀,他的一舉一動完全在院方的掌握之中。兩個護士說了幾句應付手術的話,指示燈在“1a”的位置上停住了。吳山悶著頭走出來,朝一個方向走了十多米,抬頭時正看到走廊上方掛的一個牌子:“治療部”。他左右看了看,沒什麼異樣,許多病人按牌號坐在長椅上等,他的經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吳山跟著一個提著手袋的少婦往前走,一樓的大廳十分熱鬧,甚至有些混亂,遠遠望去,院門口只有一個保安。
少婦出了大廳往右走,吳山轉而跟在一群病人家屬的身後,聽到他們說起親人的病情以及應付的方法。吳山低著頭,踩著他們的影子,生怕剛才的兩個高個子追上來。奇怪的是,一直到走出醫院,兩個人都沒再出現。看來,剛才不過是一場虛驚,他沒必要把這番遭遇想得太複雜,他又不是逃犯,大大方方地出去,沒必要心虛。
吳山本來想喊一輛“計程車”,一想到口袋裡的錢不多,他也就忍住了。一個賣茶水的老太婆告訴他,前面不遠處就是月臺,走著路,十分鐘就到了。
剛走了幾步,吳山回過頭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大概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判斷吧。
透過傳達室巨大的玻璃窗,吳山看到那兩個高個子正望著他呢。他們奇怪地摟在一起,像在為朋友告別一樣,朝他揮了揮手。
第五章
吳三更掏出衣袋裡的一枚硬幣,放在食指和大拇指上,一個挑逗的彈跳後,硬幣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最後,成了一個“反面朝上”的靜止。站在空蕩蕩的屋內,吳三更突然之間看到了過去。
5歲那年,爺爺在一個夏日死在那間偏屋子裡。爺爺死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說,爸爸說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三更躲在媽的身後,睜著一雙恐怖的眼睛,他看到爺爺的手伸了一下,爸爸把它握在手裡,媽媽摟著他低低地哭。不久,爺爺的手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