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由於操勞,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姑娘是老兩口唯一的孩子,剛找到工作單位。小夥子是未過門的女婿,聽說還是博士生,收入挺可觀的。劉先生的醫藥費主要由小夥子支付。
這是有知識背景的家庭,我把病情、診斷、治療方案、預後講給家人聽,一家人通情達理,很容易溝通。
“陳醫生,我可不可以摘一個腎給我爸?”
“可以,在這之前,需要徵求你父母和你男朋友的意見,還需做組織配型。”
……
一天,我正忙著寫病歷,劉先生走過來。
“陳醫生,我和家裡人商量過了,不換腎。我就走長期透析這條路了。”
“可以,我明天就給你聯絡做動靜脈內瘻,建立長期血管通路。”
一個多月後,劉先生的內瘻已順利地使用。他的臉色也開始紅潤起來,經常面帶笑容。
“陳醫生,我可不可以吃豆腐?”
“可以。”
“我們當地的醫生說,腎病不能吃豆腐。這一年多我一直沒吃,我最饞豆腐了。”
“他們的意思可能是少吃,不是不能吃。”
“太好了,我現在就去買豆腐。”
吃飯對於慢性腎衰竭的病人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他們輕則厭食,重則嘔吐。每次透析後的劉先生,總是拉著太太的手,興高采烈地說:
“吃飯去嘍!吃豆腐去嘍!”
難道吃飯是這麼令人激動的事嗎?我心裡想。他透析效果似乎與別人不一樣,格外明顯。
慢性腎衰竭病人到了尿毒症期,維持性血液透析是很好的一條出路,每次透析花費大約400元,每週2次。如果資金跟得上,長期存活沒有大問題,生活質量也比較好。
我值班的時候,劉先生總來跟我聊些家長裡短的事。這一天,他又來了,好像有心事。
“陳醫生,我想跟你說件事。”
“請講。”
“我家屬最近大便帶血。”
“有沒有腹痛?”
“沒有。”
“做腸鏡檢查吧。”
我幫他太太安排好做腸鏡的事。之後,好幾天未見到劉太太。
窗外,鞭炮聲歡快地響著,新年到了。
我查房的時候,卻看到劉先生目光呆滯,滿面愁容。
“劉先生,最近有什麼新情況?”
“……”他沒聽見。
“劉先生?”
“噢,是陳醫生。”話音未落,他眼淚已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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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一起走(2)
“怎麼回事?”我趕緊問。
“我家屬得了直腸癌了!唉……”
我心裡一陣緊縮,真切地體會到老淚縱橫的含義。對收入微薄的家庭,這真是雪上加霜。
之後,我因到外地開會,離開醫院5天時間。
我回來的時候,劉先生已經出院了。聽同事說,劉先生想要放棄自己的治療,把錢省下來給太太治病。劉太太想放棄她的治療,省下錢來給劉先生治病。最後,一對老鴛鴦,決定一同放棄治療。
他女兒後來找過我,說父母臨終前都曾叮囑:去看看陳醫生,向他道聲謝。
劉先生就這樣走了,在另一個世界裡,他一定很幸福,因為有劉太太陪伴。
時至今日,他拉著太太的手高興地去買飯的情景總是浮現在我眼前。
下輩子還牽你的手
那天下午我去外科的時候,汪師傅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頭髮亂糟糟的,鬍子長長的,滿臉汙物,一隻眼睛微睜,一隻眼睛緊閉。鼻子上插著氧氣管,手上插著心電監